……

与阴天的交谈并没有持续多久。

阴天看着络绎不绝的马车，畅通无阻的行驶在官道上，心中渐渐舒缓了一口气。

没想到这种事竟然会以这种结果而结束。

风霖山庄的弟子仍候立在官道两旁，他们手中的剑已经覆上皑皑白雪。

短短五十里的路。

就这短短五十里的路。

却搭上了一位宗师的性命。

阴天不由得又想到了风羽刚才问他的话。

值不值得，其实他也不知道。

大概只有赖落老宗师心里才明白是否值得吧。

一声刀鸣。

阴天便消失在夜幕星河之中。

风羽抬头看着略显萧瑟的阴天背影，心头却萦绕着初见老酒鬼的那一番话。

“有人学武，为了身前三尺地有人学武，为了黎明百姓有人学武，不过为了强身健体有人学武，却想当那天下第一，你呢？为了什么？”

这位赖落老先生，想必就是为了黎明百姓之人吧，一身修炼几十载的剑术，顷刻之间只换作一剑一命。

我能做到吗？

风羽扣心自问，他是做不到如赖落老先生那般，坦荡荡的一剑递出，就此而逝。

恶人谷里众人所言侠那一字，赖落老先生这一人想必也配他们所言的侠字。

言必行，行必果，己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困，千里诵义可称为侠？

那不过自侠，尊己名声。

真正的侠者，不以名为利，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为国为民。但现在的侠客，连自侠都无法而为，又何谈真正的侠者？

不过，我又是为了什么呢？

风羽仰天长叹，原以为恶人谷一役后，心中的疑惑与道路的迷茫已经渐清一半，没想到迷雾却是渐散，分岔的道路却是越来越多。

学什么样的武。

做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还是值得探究一辈子的问题。

风羽的身子渐渐隐藏在夜幕之中，消失不见，寂静的夜空中，传来空旷的马蹄声，渐行渐远。

……

……

“羽少侠，就送到这里吧。”

魏中兴站在宽厚的城门外，城门上高悬三个泥金古拙的大字，金陵城。

“前路应也称不上多危险，毕竟那可是梧桐城的官道，也是一州城心之地，拦路劫匪强盗之流想必也不会太过猖獗。”

风羽的身材比起魏中兴来讲，的确看来有些瘦弱，再怎么也只是个少年郎。

面对风羽的苦口婆心劝说，魏中兴其实想说他在梧桐州待的岁月，恐怕都能赶上面前这个少年郎的年龄了。

毕竟风羽也是一番好心好意，魏中兴并没有出言打断风羽，而是静静地听完风羽所言，跨马伸手道：“羽少侠的一番好意，在下心领了，虽说我魏某不如羽少侠的武功精妙，但在这梧桐州方寸之地倒还是有几分阅历，羽少侠你且先回城，处理好私事，切莫担心。”

“好。”

风羽挥挥手告别了魏中兴，转身抬头看着城墙上的三个金陵城大字，叹了口气。

傅总管说的轻巧，可一没个介绍信，二又没个什么信物，怎么去接触那位金陵王？

真去王府门口喊我是你的私生子？！恐怕隔夜金陵城的哪处臭水沟就会出现我的尸体了吧。

风羽就这样心怀忧郁地迈进了金陵城。

中土州的城池大多气势恢宏，建筑金碧辉煌，梧桐州的城池却多了一些古朴的意味，城池中的建筑也都有岁月流逝的痕迹，斑驳的青苔与布满划痕的墙漆，都有岁月在此流淌的痕迹。

但。

风羽抬头看着这座金顶高槛的府邸，门口两座大石狮凶神恶煞，比这两座大石狮更加凶神恶煞的是红漆大门前的两个披甲护卫，怒目圆瞪望着风羽。

“我就是看看。”

风羽撇了一眼金顶上那一闪而过的人影，笑着冲站在红漆大门的两名护卫挥手道。

这座与其他建筑显然不同风格的府邸，自然就是那金陵王所居住的府邸。

金碧辉煌的风格与北郡王府倒是如出一辙。

不过与北郡王府不同的是，除了那些披甲护卫，金陵王豢养的武林门客倒是有许多。

该怎么混进去呢？

风羽绕着这座庞大的府邸四周观察，不论前门后门都有人在巡逻，而且房顶上时不时会闪过一道道黑影。

正当风羽思虑着，金陵府的后门忽然打开，远方的小巷里有一辆推车正缓缓推送过来。

“你们怎么这么慢？”打开后门一直等待的灰袍男子抱怨道，同时还不忘掀开推车上的布帘，检查是否是需要的东西。

“快点进去，”灰袍男子检查无误，正准备让推车的人进去，“等等，今天怎么你一个人过来？而且你的模样我平日里倒也没见过。”

灰袍男子忽然拦住推车的少年，紧盯着少年，少年则是抬头擦拭着额头的汗滴，笑着说道：“之前那位临时受了风寒，所以今日的果蔬便有我一个人来送，我是青蔬坊新招的伙计，丁管事若是不信，可以去青蔬坊问问。”

丁管事瞧着面前这个俊俏少年好一会，才松开抓住少年的衣袖，“罢了，你快点把东西放进后院，早点出来。”

“是是是。”少年连忙点头哈腰道，更加费力的把推车往里推去，丁管事站在后门看了好一会，抬手一挥。

房顶有一道黑影如飞鸟跃下。

“盯着这个少年，不要让这个少年走出后院的范围，如果走出了……”丁管事的语气变得冰冷，手横在脖间，轻划，“那就杀了他。”

“是。”

黑影应声说道，便跟上之前推车少年，丁管事嘴角扬起一丝冷笑，若真是好生送菜，那少年自然性命无虞，若心里有鬼，那就休怪无情。

“真以为我这么好骗的？虽然你问到了我的名字，也问到了我在哪家订的菜蔬，但是你的样子谁又会相信你只是个送菜的仆人呢？”丁管事抬眸，冰冷的目光望着黑影离去的背影。

杀人不过小事。

此时的风羽还不知道他已经被人盯上，藏锋太过华丽已经被他藏在推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