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复下来之后,凌征默默地调整着自己的状态。
时间在不断的流逝,大牢里面的气氛也越来越凝重压抑。
关在这里的人,都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这种在无尽的煎熬中等死的滋味,却是一种巨大的折磨。
没有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安心睡去,不时有压抑叹息声传来,低低的哭声也在不同囚室的角落里响起。
终于,对面囚室里一个囚犯再无法抑制心中的恐惧和绝望,冲到牢门边,拍打着牢门使劲叫嚷:“放我出去!”
“我是冤枉的!”
“我是冤枉的!”
呼叫声引起了狱卒的注意,三角眼一拍桌子,当即骂骂咧咧地走过来。
“在这里鬼叫什么?”
“现在待着不舒服是不是?”
“信不信老子立马把你的皮给剥了!”
粗大的鞭子啪地抽在那名囚犯扶在牢门的手上,登时皮开肉绽。
囚犯顿时一个啰嗦,往后退了两步,却仍心有不甘道:“这位官爷,我是冤枉的。”
“我不是叛党!”
“求求你放我出去吧!”
三角眼狱卒指着那名囚犯的鼻子喝道:“闹个屁!”
“关这里的,哪个不是说自己是冤枉的?”
“县太爷定了你们是叛党,你们就是叛党!”
“给我好生呆着,便好好送你们上路。”
“别给我找事儿!”
那囚犯一脸郁愤,终于爆发出来,冲到牢门,对着门外的狱卒大吼道:“我是冤枉的!”
“我不是叛党!”
“你们不能这样杀了我!”
三角眼狱卒见这家伙居然越闹越上劲,真是气不在打一处来,
“还上劲了是不是?”
啪啪啪啪!
便又是几记重鞭抽过来。
“再给我鬼叫瞎闹,一会儿我要叫你跪着求我给个痛快!”
那边喝着小酒的两个狱卒听得这边接连闹出动静,影响了酒兴,也一脸戾气地把碗一放。
“这是要反天了?”
其中一个满脸横肉,左腮还生着一个铜钱大小的黑痣的狱卒,用力吐出口中的一块花生壳,恨恨道:
“这小子是看着咱哥儿几个闲得慌,要给咱找点乐子?”
抬手冲着三角眼招招手,叫道,“费六子,别折腾你那些没用的鞭子,整点‘神仙水’过来,咱们让这小子舒筋活血,好好快活快活!”
牢房里有些懂得的囚犯,不由得都变了变脸色。
所谓“神仙水”,就是烧得沸腾的开水。
滚烫的开水泼到囚犯身上,立即就会被烫出血泡,严重的,连皮都会被烫掉一层。
其痛苦可想而知。
这时候,狱卒还会再加上一点“神仙料”。
洒盐。
被烫伤的部位洒上盐,疼痛程度增加十倍不止。
几乎每个被“神仙水”治过的囚犯,都痛得只能在地上哀号打滚。
对死牢的狱卒来说,除非是上面打过招呼的重要犯人,其他的囚犯都跟死人没有什么区别。
只要上刑场的时候还有一口气就行了。
三角眼费六子听到这话,马上开始挽起袖子去打水。
“别急着跳,神仙水马上就到了。”
“到时候,让你跳个够!”
黑痣脸对着先前跟他一起喝酒的狱卒道:“张老四,你也去帮他一把。”
张老四也是熟门熟路,立即架锅生火,准备烧水。
凌征默默看着这一切,心中却是一片雪亮。
这种黑心官府,胡乱抓人,顶包领功,跟他们喊冤叫屈,根本不会有任何用处。
想要成功拖延时间,他可不能真跟这些老百姓一样,把希望寄托在这帮人良心发现上。
几个狱卒就已准备停当,炉子上架起了铁锅,滚烫的开水咕嘟咕嘟,热腾腾的水汽不停往上冒。
那名囚犯终于被吓得浑身抖瑟,却仍然一边痛哭一边叫喊着自己是冤枉的。
黑痣脸哪里会管他,招呼费六子与张老四就要去拖人。
这时,外面有狱卒一路跑了进来。
“王哥,赶紧准备一下,县太爷来了!”
黑痣脸没想到这个时候县太爷便要过来,比之前说的提早了不少。
虽然打断了他的动作,但他总归还是分得清轻重。
比起收拾这该死的犯人,当然还是迎接县太爷更为重要。
“那就先等一下,等县太爷走了之后再好好收拾他。”
费六子和张老四也是熟门熟路,不多废话,把家什放在一边,整理下衣衫,正了正帽沿,排好队列站成一排。
顶头上司来了,怎么也要把场面撑圆了。
不一会儿,乐风县的县太爷就一步三摇地从牢房大门走了进来。
为了防止囚犯逃脱,这牢房的大门设置得比较狭窄,而且距离大牢的地面高出近一人。
从大牢出去,需要上好几级台阶,再拐一个弯,才能走到牢门口。
这样一来,就算牢里的囚犯突然暴动,冲到牢门时也会受到限制,无法一涌而出。
狱卒只需要守住牢门,囚犯就只能一个个出来送死。
那县太爷走进门,便顺着台阶一路下来。
凌征向那位大人看过去,只见那人约摸四十多岁,长不过六尺,高颧骨,凹腮帮,尖嘴小眼,颌下留着山羊胡须。
虽然这个县太爷的形象不乍滴,但是那一双小眼之中,却闪着溜溜的光泽,看起来甚是精明。
只是配上那有些苛渗的面容,怎么看,都是一副奸滑之相。
看到这位县太爷,狱卒们自然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就连那个被叫作“王哥”的黑痣脸狱头儿,也十分难得地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
但被关押在牢室里的囚犯们,却表现得各不一样。
不少囚犯像是在绝望中突然看到一线生机,一下子涌到牢门前,将手从门柱的缝隙中伸出去,朝着那县太爷拼命挥动,口中不停呼喊着:“青天大老爷,冤枉啊!”
“冤枉啊,青天大老爷,我真的不是叛党!”
“青天大老爷,我只是一个卖菜的,求求你放过我吧!”
不过县太爷对这些人的呼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关注来,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眼神中透着冷漠。
另外一些囚犯则似乎已经看清了现实,认命地坐在原处,只毫无生气地转了一下眼睛,便低下头去,再没有任何动静。
凌征却有意地观察着这位县太爷的举动。
这位大人,很可能会成为他脱困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