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陈王邀长平踏青,特意嘱咐带上两位姑娘,与王妃一同做伴,猫了一整个冬天的汪俞心终于从洞里爬出来了。
说是踏青,其实临江气候寒冷,刚刚有一些回暖,地面青草也寥寥无几,只是陈王结交长平寻的借口罢了。
因为父亲早有交代,长平虽与陈王有来往,却并不亲密,谨守君臣之礼,近来陈王屡次以军务为由邀他入营任职,长平都推说通判衙门事忙,无暇分神。
行营驻扎在一片小树林边,兵士猎来野味,生火烧烤,香味飘来,汪俞心馋了。
陈王妃笑道,“五姑娘是饿了吧?那野味要烤熟还要些时候,不如用些糕点。”
汪俞心谢过王妃,坐在角落开吃。
那边陈王正与长平闲聊,谈的是某一职位的人选问题。
“这两位副将都是能人,军中人缘也都不错,提拔了哪一个都可堪重任。可是偏偏因为两人旗鼓相当,本王才迟迟难下决断。马上要开春了,江北又要过来滋事,届时若因为将帅任免离心离德,不能一心抗敌,岂不是本王的过失。”
陈王身边一个长随道,“殿下何必烦恼,让他二人比试比试,习武之人,手上见高低就是了。”
陈王失笑,“那么容易便好了。他们都是沙场宿将,谁的功夫会差了?要选一个服众的良将,哪里是武功好就行了。”
长平也点头,“正是,所谓知人善任,要考察的可不止武功高低,军中兵将皆有傲骨,不可轻率,伤了同袍情谊。”
汪俞心最不耐烦听这些,专心进食,李胜男却很有兴趣掺合进去。
碍着王妃在侧,她也不上前,只在汪俞心身边坐,却用大家都能听见的声音说话。
“五妹,你房里头至今还没有一个大丫头,如今安稳了,也该上心挑一个了。”
汪俞心一愣,“为什么?”
李胜男拿手点她额头,“你呀!成日里除了吃饭睡觉什么都不想。你年纪渐渐大了,事情慢慢多了,怎能没有一个大丫头替你掌事操心?就靠那两个跟你一样傻乎乎的小孩子,不要叫别人笑话吗?”
汪俞心觉得她没事找事,“哪有什么事情啊?还不是吃饭睡觉。”
“傻丫头,你要一点点学着管家理事,母亲才好放心让你出嫁啊。”
“我还小着呢,出什么嫁。”
“莫非要临出嫁再学?”
“我让母亲给我一个老练的陪我出嫁不就行了。”
“自己提拔起来的才与你贴心啊。”
“要那么贴心干什么,安心办事拿月钱不就好了?”
“傻孩子!你以后这一辈子若没有贴心的人陪着走,日子能好过吗?”
汪俞心不耐烦听她念经,陈王却悄悄分神关注两人的对话。
“你要安身立命,身边必要有亲信,否则一朝出门去,娘家总有鞭长莫及之处,到时候你难道要哥哥去你婆家给你做主?”
“哥哥能去自然好啦。”
长平闻言也忍不住笑了。
“胡说什么。”
李胜男接着说,“挑个聪明懂事的,一点点学着替你办事,想事,以后有什么不周全的,也有人给你提醒,以免遭人算计。你以为我是闲操心?等你日后有了夫家,忙累起来,再来后悔吗?”
汪俞心不禁佩服李胜男,平平静静的日子她都能给说得好像危机四伏,你又反驳不了她。
“四姐,你挑了大丫头了吗?”
李胜男躲开众人视线白了她一眼。
“我可早就选好了。”
“哦?你怎么选的?”
李胜男微微自得,“好吧!我就教教你这个小傻瓜。”
汪俞心嚼着嘴里的点心,咬牙切齿,“好啊,你教我。”
李胜男倒一杯甜茶递给她,“我身边共有三个自小陪着的丫头,各有各的长处,也都对我忠心。”
汪俞心一口气喝下大半杯,长长地喘了一口气。
“嗯,那三个人用哪个都可以了。”
“自然不能随意就选了。”
“她们三个都是自小跟着你的,当不当大丫头你不是也一样对待吗?有什么不一样。”
“虽是从小在一处,若是选了掌事的,另外两个必然要听她差遣,一个处置不好,她们必生嫌隙,那还怎么尽心为我办事?”
陈王妃默默听着,淡淡笑了,神情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
“那就让他们三人自己推举。”
“那也不行。拢共三个人,朝夕相处的,那个落选的难保不埋怨姐妹不推举自己。”
“那我可没法子了。姐姐就喜欢哪个直接用哪个便好了。”
“直接用了也不是不行,只是这个人千万不能出一点纰漏,否则另两个一定捉住不放,在我面前让她没有脸面。”
他们姐妹你来我往地说话,渐渐陈王与长平都有了兴趣,来听她的法子。
“我倒是早就想好了人选,就是现在跟着我的素儿,却没有先用她,而是把鹊哥提上来暂代大丫头之职,大小事务全都由她管理,她素来伶俐,也爱许些小恩小惠给姐妹,与她们一道的桃儿又是个贪小便宜的性子,一时倒也平静。”
汪俞心听她绕来绕去,早不耐烦了,“你喜欢素儿又不马上提拔,不想用鹊哥却又让她代职,弯弯绕绕的,你累死我了!”
长平望着两个妹妹,没有插话,陈王兴致倒更高些。
“想必四姑娘必有后招让那个代职的下马了?”
李胜男微微颌首,
“不错。等鹊哥做了月余,渐渐得心应手,我也不去查看她,她便以为坐稳了位置,行动上自然稍稍有些松散惫懒,那个桃儿因拿了她的好处,免不得要帮她周全,两人遂成一气。然后我交给鹊哥一件要紧差事去办,暗中求母亲使了点力,她当然办砸了,母亲发了怒,要追她的责,她一急,拉来桃儿背罪,两人当着母亲的面厮闹起来,一齐受了罚。”
陈王点头微笑,“该素儿来了。”
“正是,她二人翻脸推脱之际,素儿由我临危授命,把鹊哥做坏的事情补全,又在受赏时为她们两人求了情,从轻发落。至此,素儿做这个掌事大丫头,是没人不服气了。”
“四姑娘聪颖过人。”
陈王与李胜男眉来眼去,汪俞心看得明白,冷眼旁观陈王妃,一派无所谓的样子,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