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永斗不知道在哪来的力气,忽然跳起来,喊道:“大伙别信他们,这些人,来历不明,分明是要将我等大明商人,一个个都抄家杀死,家产家人都任由这些人玩弄,大伙,出去后,都不要在直隶停留了,离开这里,去江南啊。”
他是如此声嘶力竭的喊叫,当下,四下里就无人敢于应声,都安静不敢动弹,他们都不是什么大人物,也有一些来帝都办事,而困在帝都,就在各地的地方会馆,被找来开这么一个会,天朝全国工商业联合会,可不是简单的会议,虽然必然会成为长老们的提线木偶,但是哪怕是提线木偶,也会被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过日子啊。
你要钓鱼,总要在鱼钩上挂一个肥肥的蚯蚓,吸引鱼去吃蚯蚓啊。
在任何时代,树典型,都是成熟有能力的政治家喜欢做的事情,有了典型,引领人民群众追逐的目标,让他们去跟随,从秦国的商鞅同志,树立一个木头,让人扛着去远处,而给了一堆金子,到宋代的时候,重视科举士人,哪怕在国外,树典型的办法,基本上就是,授勋爵位,给予各种什么乱七八糟的奖励。
未来中国需要树立什么样的典型?
学习科学技术的,开着船去新世界新大6殖民的,搞工业,搞商业的,对于这些人,是必须尽量扶持的,而要打击的是什么人?
居心叵测,用恶心人的弟子规啦什么的辣鸡玩意,意欲将人重新走上一个被束缚的道路。
运用某些变魔术的本事,把自己弄成封建迷信的,有法力的大师,以此蒙骗钱财,甚至是欺骗女人上床。
但是,那些来参加这次会议,原本还以为这是新朝廷要打秋风的把戏,殊不知自己其实只是一群需要被吓唬吓唬的猴儿而已,正要被范永斗这只大公鸡,杀一杀吓唬一下呢。
当然了,这只大公鸡也不善,马上开始了嚎叫,当然了,这完全是失去理智的做法,你直接和人家撕破脸,还能和你好好相处?
也有几个商人,虽然不知道范永斗确实做过什么,但也是很了解,老范在蒙古草原很吃得开,几乎没人招惹,显然是有大势力,在其背后撑腰的。
因此,也有几个人,朝他露出了不屑的目光,好啊老范,原来你这浓眉大眼的,我说怎么这小子没几年就大特起来了。
不过,几乎没人敢于打圆场,说好话,也不敢做出头鸟,对于大多数商户来说,能熬过历次动荡的人,基本上没傻子,都是胸有城府,能够保持自己的内心,同时,还会察言观色,他们虽然对于某位同行,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的凄凉,感觉有些心有戚戚,但也只能如此了,至于什么马上跑路什么的,自然也是必然在考虑当中,当然了,都是直隶土著居多。
毕竟范永斗的罪名是私自朝鞑子贩卖粮食,对于有着切肤之痛的直隶老百姓来说,没有扑上去揍他,已经是因为身处皇宫,有所震慑了。
“来人呐,放音乐。”李向前满不在乎的出命令,在他看来,这种稍稍有些激烈的,违反所谓逮捕流程的,情节激烈而戏剧化的在皇宫外城逮捕范永斗,带有一点传奇性,这也是为了日后在老百姓心目中好好传播一下他们的思想,毕竟,老百姓不会懂什么真正的科学,不过,长老微服私访记这种东西,却是最喜欢的。
一瞬间,从那小小的喇叭里,传出来一阵声音,似乎稍有些不清楚,但声音不小,只要是刚刚听到,范永斗吼叫的人,都可以听明白,这就是范永斗在说话:“都过了小半年了,那多铎和阿济格都是知道我的,可他们都没有出卖我,而这最近,哪怕是盛京陷落……哦不,是光复,光复,也没见有人来打搅咱们,这一页算是掀过去了。”
“所以,他们只要是请我去那个地方,那就肯定是不会动我了,哪怕日后多铎阿济格反水出卖我,这种事又不是我一人所为,难道长老还能把几千人生计的事情耽误了,只为了灭我吗。”
“拿了这个什么工商会的请柬,老爷我就是有了,免死金牌啦。”
范永斗的声音似乎很小,不敢再说什么了,只能支支吾吾,从口中吐出话来:“这……这不是小人说的话。”
李向前冷笑一下,就是用你的人头来办事,你再怎么反抗又能如何,说一千道一万,对长老们来说,我们对你老范没什么恶感,却也没什么好感,无非是你的商业利用价值几乎为零,但是那颗人头的收买人心的价值,却高到头,毕竟对于老百姓来说,叛徒比敌人更可恶,搞死的人,只要比他们地位高,权力大,他们就有一种特别的满足感。
“这……这不是小人说的话。”
在那小喇叭之中,清晰的传来了范永斗说话的声音,这次更是无法抵赖,范永斗面如死灰,这里可是内阁大堂,安装的喇叭可是比范家家里装的那个微型无人机强大太多,自然也清楚太多。
范永斗原本是跪着,跟着马上瘫软在地,似乎已经惊恐到无边,李向前叹息一声,说道:“好了,就这样吧。”
他终于下令来,几个教导营士兵,没有举枪,而是空着手,快跑过来,将范永斗抓起来,准备带下去。
范永斗之前还瘫软着,但一被抓住,忽然似乎有了力气一样,喊道:“你们要尊重我的物权法,我有钱,我有钱,我要买命,我还有窖藏的钱,多得很,蒙古也有我的存银,我要命。”
李向前使了一个眼色,一个手巾将他的嘴巴堵住,四个棒小伙,对付这么一个养尊处优,肥肉多多的半大老头,居然也有些控制不住,几乎让周围的商人们,看了笑话一般。
为什么要这么大张旗鼓的抓捕范永斗?而且是几乎是故意的,假装自己说错话,而这么“戏剧性”的把范永斗的罪行公之于众?
还是策略问题,对于一般老百姓的观感来说,政策带来的痛苦,最好不要零零碎碎持续好久,一点一点施加,那几乎是在拉仇恨了,最佳的手段,还是一次性,在可控范围内释放出去,那才能慢慢的消解。
他们推演过好几次,外界的民众,会如何看待他们这些来历玄奇,但有着各种神奇“法宝”的人们,得到的结果是,长老会太过神秘,如果不在一开始,把底线和做了什么会被惩罚的故居树立清楚,而是在日后不断出现问题,才出一个杀一波,那样给人的观感,就是这些长老,太暴力了。
不教而诛谓之虐,就是你在灭人之前,起码说一声为什么啊。
很有趣,很难得,梁存厚和钱进等人,开始玩起来打人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把戏,说起来也是很漂亮和公正,毕竟范永斗自己都承认,他是犯下了叛国谋逆的大罪,刚好是十恶不赦的死罪。
这些商人有的也唯唯诺诺的起来,不过,他们却也会动心思,也有几个,勉强租下了几台什么制砖机,或者其他的机器,都是投入小,见效快的好东西,几乎一经使用,就会在当地的产业产生巨大的动能。
对于李向前来说,范永斗是个有趣的试验品,固然,老范将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被用作讨好愚民的工具,直接砍头了事,不过,老范却也是这个时代,天朝一个了不得的存在,抛开道德层面不说,能够在无数年前,就看到满清崛起,大着胆子过去做生意。
这几乎相当于,改革开放的时候,跑去大6做生意的那一群,哪怕他们是没什么能力的丝,为了千金买马,也得让他们赚到钱,虽然不是什么大钱。
范永斗的智力和情商都没问题,唯一的问题只不过是道德值几乎为零罢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而这也是第一次,他们得到了一个熟悉这个时代各种民情,底层的社会规则,还有各种他想不到该如何问的情报。
有的时候,所谓情报,不是解决你,我该去了解什么情况,而是先搞清楚,到底有什么东西,是对我至关重要,要命的事情,我却不知道的。
这才是情报的真谛,在大明社会的底层,有那些潜藏着的人物?哪家邪教正在暗中积蓄力量,准备搞事?
现在,人已经进了囚笼,就是在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地方,不过加上一层监控摄像头后,算是加上了双保险。
当然了,也使得范永斗愈加的绝望了。
他的绝望的来源,当然是因为,在他眼前,之前还远在山西,甚至远在长城以北的家人,甚至是儿子,全都一个个出现在眼前,只不过是在眼前的牢房前经过,就被带到了别处,不让他看见,只是让他知道。
我们掌握了你的所有。
范永斗很简单就明白生了什么,这几乎不需要推理,这些人神人可以听到他说话,这些神人可以有一天内飞去任何地方的飞船,这些神人,他们无所不能。
原以为,自己投靠满人的举动无人可知,现在才知道,人家早已是心知肚明,甚至提前做好的调配,就在自己准备好之前,麻痹大意了之后,直接把他全家一勺烩了。
没有任何侥幸,范永斗几乎疯狂起来,这种性命命运全都操控在别人手里的感觉,几乎让他癫狂,但是毫无作用,被士兵们抓住后,他就被捆住,而嘴里也被塞入了一块异物,可以说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甚至被捆在地上后,连撞墙都做不到。
远处的脚步声传来,李向前走得不紧不慢,他其实自己心中也没底,任务还是很艰难的。
将一个人的心理防线击碎,进而将他心目中所有的秘密全都挖出来,哪怕是范永斗晚上和婆娘用什么体位,都要老实交代的那种。
从帝都传来范永斗触摸的消息后,他就在谋划这件事了,从向范永斗展示自己的实力,再到调查其全家,以及其他七家所谓皇商的全家,他们未来都是完美的情报对象,他计划整理出一套对这个世界的调查报告,商人毕竟走街串巷,对底层民众的了解程度,应该比那些儒生稍高一些的。
也不嫌这囚室的地上如何脏,李向前似乎满不在乎的一下坐在地上,将自己的手持设备拿在手里,于是就那么坐着,安静的看着范永斗,不说话,范永斗的嘴巴被堵住,一开始看见了李向前,还是一副愤怒和不服的样子,但是慢慢的,逐渐露出了屈服讨好的意味。
李向前过了许久,终于说道:“还好。”
他一伸手,将范永斗嘴巴上的那块布扯下来,慢慢说道:“抱歉,手下人不会办事,怕你自杀啊,事实上,如果一个人真的存了死志的话,那么,谁能拦得住,归根到底,老范你一辈子锦衣玉食,美人如云,能活的话,肯定是尽力去想办法去活着,我说的对吧。”
范永斗粗喘着气,忽然似乎带着还害怕,说道:“这位爷,小老儿一家老小都已经在您手里,要杀要剐已经悉听尊便了,有什么要说的,就问吧。”
“聪明,不愧是强者啊。”
李向前攒了一声,也就是如此之人,才能搅和得山河破碎,天下大乱啊,哪怕这与其无关,但是按照原本的历史,眼前这人,以一个平民之身,之后成为皇商,赐产张家口为世业,可以说做到了一个商人能做做的极致,再牛一些,也就是吕不韦了。
是个聪明人。
李向前慢慢道:“本来,有人建议我,将你的儿子女儿拉过来,儿子呢,就开始给他割肉,问一个问题,不肯回答,就割一块,而女儿呢,自然是几十个精壮汉子伺候,一个问题不肯回答,就让一个汉子拉着她进小黑屋,嗯,当然了,你放心,这仅仅就是个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