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红芒划破长空,一支箭头绑有浸满油脂麻布团的箭羽从左岸山上激射而出。
正准备撤离的哈蚩怙心头没来由的一突,强烈的不安感使得他用力勒住了马头,浑圆的脑袋往右边微微一侧。
那支燃烧的飞箭几乎是擦着哈蚩怙的头盔而过,惊得哈蚩怙打了一个冷战,大骂了一声:“奸诈的汉人。”
一旁的图木则是脸色大变,因为他注意到,原本正分散各处厮杀的汉人,竟果断撇下身边的敌人,不约而同的朝着他们所在的地方奔来。
这支带有火焰的箭羽除了是来夺命之外,居然还肩负着传递信号的任务,纵然没能成功射杀哈蚩怙,也会将哈蚩怙的位置暴露给其他人。
最让图木感到不安的是,那个恍如破土魔神的持戟男子已经不足百步。
势已危急,图木大吼了一声:“将军走,其他人随我殿后!”
哈蚩怙本就被刚刚那一箭射得惊魂未定,如今又听到图木这一声大吼,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用兵器猛地一拍马臀,带着十多个亲卫飞马而逃。
五十步外的吕布见状,哪肯罢休,催促胯下战马加疾驰而来。
熊熊的大火将原本漆黑的夜空映得红艳无比,曾经让汉人闻之丧胆的鲜卑勇士,如今却倒在地上一片哀嚎,反倒是那些常年被他们称作“狗卮”的汉人,在不断的厮杀之中越战越勇。
“若是早听我的劝告,哪会有现在这般凄惨模样。”
图木在心中叹息不已,但现在已经不是该后悔的时候了。图木环视了一眼周围仅剩的三四十名士卒,雄浑的低吼道:“儿郎们,可敢随我死战?”
“战!”
“战!”
“战!”
衣衫褴褛的鲜卑士卒们扬起武器,放声大喊。
士卒们的喊声使得图木安定了不少,不知为何,每当看到那个持戟的男子,图木的心头就很是毛躁,或许是因为吕布的无人能挡,亦或许是因为图木想起了一句流传于鲜卑的古老箴言。
吕布的目的是哈蚩怙,所以对图木这些人没有太多的兴趣,准备横冲过去,直追逃跑的哈蚩怙。
九尺长的大刀在吕布的身前猛劈下来,吕布横戟一挡,那刀锋又兀然一转,横切吕布的咽喉。
吕布往后一仰,硬生生的拉住了前进的马蹄,锋利的刀刃在脖子三寸处划行而过。
图木将手中大刀抡了个圆,指向吕布道:“汉贼,想去追杀我家将军,得先问过我手上的这把刀答不答应!”
鲜卑士卒也都将手中的武器对准了吕布,分作三排把并不宽阔的道路给彻底堵死。
此时,其他人也都先后赶到了吕布身边,一个个都杀得满脸鲜血,数量上也从最开始的七十六人,变为了现在的一十三人。
“头儿,还跟他们磨叽什么,干他娘的!”吕布身后的一个汉子骑在马上,狰狞的嘶吼起来,手中的砍刀已经换了多把,握刀的手却依然牢固如初。
吕布点了点头,对身后诸人说道:“那些鲜卑士卒交给你们,这个士官,我来!”
诸人得令,直接冲上去跟那些鲜卑士卒厮杀在了一起。
现在已经是到了最后的收官阶段,两边人马都是以命换命的打法,你砍我一刀,我捅你一枪,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是最终的赢家。
图木双眼凝视着吕布,如临大敌,攥握长刀的右手不自觉的又紧了两分。
吕布左手勒马,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向图木,口中轻鄙的嗤笑道:“来来来,让我看看你们这些所谓的草原勇士,有几斤几两?”
图木听到吕布这番带有侮辱的话语,自然是怒冲胸膛,将手中的刀柄底端用力一杵地面,飞尘扬起的瞬间,猛冲吕布。
吕布勒住马绳,右手持戟,也不向前厮杀,只是在原地静静等待图木的到来。
“狂妄!”
图木见到吕布居然如此轻视自己,气得是哇哇大叫。此刻图木已冲到吕布身前,手中的长刀一斩而下,势要将眼前这人劈作两截,以消心中怒火。
吕布倒是不慌不忙,身形看似只是晃了晃,却让那力沉无比的一刀却扑了个空,重重砸在了地上,出“咚”的一声闷响。
图木见没能砍中吕布,迅抬起长刀直接剜向吕布胸口,口中愤怒的嘶吼了一声:“汉贼,给我死来!”
吕布将方天画戟往下一压,那长刀再次砸在了地面。
“汉贼?”
吕布低念了一声,眼中的瞳孔收缩,双眉微微下沉。若是曹性宋宪看到吕布的这个神情,肯定连大气都不敢喘,并且会为吕布眼前之人祈祷。
因为,每当吕布露出这种神情的时候,就表示他已经动了真怒。
而图木哪会注意这些,一边攻击吕布,同时又愤恨不甘的骂道:“没错,若不是你们这群贼人使小人手段,我们又怎么会……”
图木的话戛然而止,他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震惊,就在刚刚的一瞬间,吕布出手了。他明明能够清楚看见吕布那递出的一戟,却无法躲开,身子就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戟刺进胸口。
吕布将画戟从图木的胸口抽出,迅又是一戟刺在了图木的腹部,大声的质问道:“你们管我们叫汉贼,那你们这群外来者又是什么!”
图木胸口已经开始渗出血水,腹部也传来了剧烈的疼痛,他这才现是自己小觑了眼前的年轻人。他本以为怎么都在吕布手下坚持个一二十回合,结果还是自己太天真了,吕布的出手度实在太快,他根本反应不及。
“你们不是勇猛的战士吗!还手啊!”
吕布撤出画戟,又是一刺,再次刺在了图木的腹部。
“杀戮手无寸铁的百姓时,不是很神气吗,现在怎么不还手了!”
“你们纵马抢掠,俘虏汉人作为奴隶,居然还管我们叫贼!”
“你们欠下的血债,我就用你们的命来偿还!”
…………
吕布一连说了十七句,也一并递出了十七戟,字字杀人,句句诛心。
图木只觉得身上不断的有地方迸出血花,鲜血汨汨的流个不停,手中的长刀早已掉落在地,整个身子前面似乎已经没有一处完好,除了心脏。
图木知道,就算吕布故意招招避开心脏要害,他一样会死,而且是活活流血至死。
生命的最后时刻,图木竟在马上冲吕布大笑了起来,口中一边大口吐着血水,一边说道:“看看你们的世家公卿,他们又几时拿百姓当过人看?汉人如此卑贱,就应该当做与牛羊一样的奴隶,被我鲜卑族统治,但我今天输给你,无话可说……”
图木仰头从马背滑落在了地上,猩红的血液从体内不断流出,淌了一地。
另一边的战斗也以并州军的获胜而告终,不少还能站起来的人步履维艰,渐渐朝吕布这里靠了过来。
看着已经筋疲力尽的众人,吕布心中有千言万语的话想说,但最后到了嘴边,吕布却只说了两个字。
赢了。
听到这两个字后,平日里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此刻却一个个眼泪纵横的抱在一起痛哭,仰天大喊:“我们赢了,是我们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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