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城到刑侦一室的时候，赵颜汐和傅云知正面对面坐着。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赵颜汐，干净利落的短发，高挺的鼻梁，原本明亮的双眼此刻却挂着乌青，脸颊的凹陷让她显得尤为清瘦。

这才过了一天，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加上刚才那通电话里，傅云知莫名其妙地问题，今城心里有了一些猜测。

傅云知率先看到他，起身比了个嘘，示意他到走廊上等自己。

今城没有多问，出了房间，来到走廊尽头。过了好一会儿，傅云知才出来，走过来掏出一包芙蓉王。

“来一支？”

今城笑着婉拒，“室内禁止吸烟。”

傅云知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了两声，随后把烟放回了口袋。

他一脸愁容和以往全然不同。

三年前，这个男人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当时首都大学里发生了一桩离奇自杀案，当时警方无从破获。几天后在他的课堂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色皮衣，胡子拉碴的男人，他坐在台下相当违和。下课后，他走到讲台下一脸玩味地问：“玄界今家的继承人来人界教书，是玄界混不下去了吗？”

后来二人在学校楼顶武艺切磋，相互了解了下，他知道了傅云知的身份——749局。

为了证明自己与案件无关，今城开始协助他的调查。或许是脾气性格相投，一来二去倒也就成了朋友。后来每当傅云知碰到棘手事件，都会联系自己。至于今城为什么来到人界，傅云知却从不过问。

眼前这个依然胡子拉渣的男人，眼神里却流露出一种哀伤。今城分不清，这份哀伤是为了谁。

傅云知最终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给自己点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从他的鼻腔呼出，空气中充斥着尼古丁的味道。

“三眼蛇。”

他转头看向今城，问：“你对三眼蛇了解多少？”

今城神色晦暗。

他并不打算将了解到的信息全部告诉傅云知，至少目前不行。

“了解甚少。”

傅云知并没有怀疑他说的。这怪物既不属于玄界也不属于人界，他不了解也是常理。

“赵颜汐说，三眼蛇往她肚子里塞了东西。”

今城的脸上没有惊讶怀疑，傅云知当即灭掉烟头，神色凝重。

“你猜到了。”

傅云知说的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今城望着窗外一言不发，两人陷入沉默，直到开门声响起，才引得二人回头。

赵颜汐打开门，看到傅云知和今城站在走廊尽头，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过去了。

两人都静静地看着她走过来，被两个人这么盯着，赵颜汐多少有些不太自然，“我想去趟医院。”

“你去医院干嘛？”

“你想照B超？”

傅，今同时开口，二人都诧异地看向对方。

不过傅云知在听了今城的话后立马秒懂。楼里的人来来往往，经过三人身边，多少都会留意两眼。傅云知看着赵颜汐别开了脸，手不自然地放在了自己的腹部。

他默默叹口气，“我陪你去吧。”

赵颜汐一愣，“你陪我去？”

傅云知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第一次饶有耐心地解释道：“我怕你不好意思。”

赵颜汐听后脸红的滴血，她一个未婚女人，不对！她一个单身女人突然去医院检查这个，当然不好意思！可是一个男人陪着她去，她更不好意思！

傅云知没有注意到她的扭捏，对着今城来了句：“你也去。”

今城和赵颜汐诧异，异口同声问：“为什么？”

傅云知看了看二人，突然感到有些疲惫。

“我一个人去，难免怕别人误会，对她名声不好。”

今城十分嫌弃地看着他，一个人去会不会被误会他不知道，但是两个人去一定会被误会！

一旁的赵颜汐突然开口：“其实我可以自己去。”

最终，还是今城和傅云知一起陪她去了医院。

他两坐在b超室外格外显眼。

今城本就生的好看，此时戴着金丝眼镜，手里还拿着从警局随手顺来的《犯罪心理学》，更是增添了几分文质彬彬的气质。

有道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而傅云知相对皮肤较黑，身材健硕，加上他特有的胡渣，显得颇有男人味。

周围孕妇妈妈们看着他两窃窃私语着。

“我喜欢那个戴眼镜的，感觉好斯文啊！很有气质和涵养！”

傅云知瞥眼瞧了下今城。心道：嗯，唇红齿白，肤白貌美，当真是斯文～

察觉到身旁不太友善的目光，今城合上书一脸疑惑地看着傅云知。

“你在看什么？”

“看你。”

“看我干什么？”

“想到一个夸你的词儿。”

“哦？什么？”

“斯文败类。”

傅云知笑的极为隐晦，今城的桃花眼微眯，唇角勾起，温声细语道：“云知说是，那便是。”

看着二人你来我往的眼神交流，一旁的孕妇们都已经在脑海里脑补出了一部关于两大帅哥，那些不可描述的小电影了。

傅云知终于受不了他的恶心，起了满身鸡皮疙瘩。他烦躁地将手伸进口袋，却被人按住了胳膊。

“这里是医院。”今城好心地提醒他。

傅云知轻轻甩开他的手，没好气地说：“知道了，我出去抽。”

过了会儿，今城见到赵颜汐出来了，便合上书上前问道：“如何？”

赵颜汐摇摇头，“医生说等会儿拿单子再去找主治医生看。”

说完，她注意到四周的眼光都聚集在了他们身上，小有议论声：

“真好，估计是投胎，你看人家老公还来陪着。”

赵颜汐用余光看了眼今城，见他没有任何反应，脸上始终保持着笑容。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个笑容，就是让她不喜。总觉得，有点假。

“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抽完烟回来，傅云知看到赵颜汐，便直接走了过来。全然没有注意到其他人惊讶的眼神。

“这咋回事？”

“到底哪个是她老公？”

“还兴这么玩的吗？来验爹？”

听见周围四起的议论声，傅云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赵颜汐涨红着脸瞪了他一眼，而今城则抱手站在一旁，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赵颜汐，来拿结果。”

拿上结果又排了会儿队，终于见到了主治医师。医生看了看坐在面前的赵颜汐，又看了看站在她身后的两个男人。不禁汗颜，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玩的开吗？

她轻咳了声，“姑娘，你没有怀孕。”

赵颜汐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三人走出医院，傅云知想着赵颜汐一整晚没睡，决定开车先送她回家。

一路上相顾无言。

到了小区，亲眼看见她上了楼，傅云知开车绕了小区一圈，又回到了赵颜汐家楼下。

车子熄火。

今城坐在副驾驶，盯着手里的B超单子，耳边响起了打火机的声音。

“你真是个老烟枪。”他挥了挥飘过来的烟味。

傅云知打开窗，将拿烟的手伸出窗外，“看出什么了吗？”

今城点头，一脸严肃道：“有蛇胎。”

傅云知丢掉手里的烟，打开车顶天窗，望着四楼赵颜汐的家。今城看着他一脸深情的样子，问道：“你今天是怎么了？”

傅云知收回眼神，“什么？”

今城笑着打趣道：“你刚那是什么表情？这是，一见钟情？”

傅云知难得没有怼回去，他从皮衣夹层里掏出一个棕色钱包，从里面拿出一张泛黄的相片递给今城。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你在课堂上讲的那节课是什么吗？”

今城接过照片，良久才轻轻开口回他：“人死后是否真的有轮回。”

“是啊。”傅云知拿回照片，照片里站在自己身旁笑容灿烂的女人，她与赵颜汐长得一模一样，“我也想知道。”

今城现在明白，早上在警局时他眼里流露出的哀伤，原来是因为这个。他看了看陷入回忆的傅云知，一脸玩笑道：“说来听听，你那不为人知的故事。”

傅云知被他这么一逗，无奈地笑了。抡起拳头就打在了今城的手臂上。

“怎么？鲁豫有约？”

今城无所谓的耸耸肩，“那你就当我是鲁豫吧。”

傅云知嘁了一声，“人家没你那么丑。”

晚上，今城坐在家里的落地窗前，地面车水马龙，四周高楼大厦的景观灯五颜六色的闪着。

从他第一眼见到傅云知，就知道他是个有秘密的男人。不过他却怎么也没猜到，长得一脸痞相的傅云知，竟然还是个痴情种。

战乱期间与初恋情人走散？时隔多年竟然遇见与初恋长相一样的人？

今城嘴角一扯，他怀疑傅云知是胡诌了部八点档琼瑶剧给他听！

不过傅云知的分析，他却十分赞同。

如果当年初恋因为战乱去世了，那么她也不会那么快轮回转世，毕竟战乱年代冤死的人太多，到现在鬼界都还排着长队。

那如果初恋没有死，活了下来。到现在也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了，傅云知是因为一些奇遇从而不会老去，而他的初恋绝对不会有这个奇遇。

那么这个和初恋长得一样，年纪也相仿的赵颜汐，到底是谁？

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赵颜汐或许是他初恋的后人，然而这一猜测当时就被傅云知否定了。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枚白色的石子。

往生石，哪怕经历了无数次轮回转世，它都能看见这个人的所有过往。

“阿城，往生石看不透赵颜汐。”

傅云知表情很痛苦，这意味着，赵颜汐从未经历过轮回转世，那么她是他初恋的可能性就有百分之八九十。

今城想得脑子疼，他晃了晃脑袋，瘫倒在地上。忽然一阵叮铃当啷的摇铃声响起，他嗖得一下起身，看着窗外。

一个身穿白色素纱的妙龄少女，正在空中漫步着，借着清幽的月光，今城看清了她手腕上的那串铃铛。

少女侧过头看着落地窗内面露震惊的今城，露出倾城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