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中秋有点晚,教3楼在近乎满月的白月光下,毫无恐怖气氛可言。晓丛和徐琤在顶楼阳台背靠背坐着。约好的9点来此处,结果二人都是8点半就到了。学生一般9点左右就下晚自习回宿舍了,8点到后,徐琤从一楼到七楼逐层略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可疑情况。晓丛提前来是因为,今晚正好是他值夜班,去学生宿舍查宿,又再次嘱咐张蕊等人在宿舍好好呆着,千万别再去教3楼后,他看时间还早,回宿舍又有点折腾,干脆直接去教3等着了。
两人就这样在楼顶遇上了。大概是今晚月色太好,二人见面相视一笑,便在这晚风徐徐中坐下。时间还早,偌大的校园里,不时从操场传来青春满溢的呼喊跑跳声。教3楼背靠一座小山,山上的虫鸣声声入耳,但这些声音似是从远方传来,带着点虚幻和疏离,二人仿佛入了梦一般。
晓丛在这梦境中把入职到现在的事情想了一遍,硕士论文答辩,忙碌的毕业季,紧张的应聘,阴差阳错的接待岗,双重身份的徐琤,徐琤,徐琤,想到最后,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徐琤。徐琤是什么样的人呢?晓丛闭上眼睛,一张让人印象深刻、过目难忘的脸就出现在眼前。这张脸既不是十足的硬朗,也不是满满的书卷气,更像是二者的结合体。最为突出的是英挺的鼻梁,不似外国人那种挺立,而是带着刚刚好的弧度;然后是眉眼和薄唇,唔,相较于眉眼,还是薄唇更显眼一些。都说唇薄的人性子凉薄,但徐琤面对他的时候,性子不但不冷,反而自己才是偏冷的那个吧。再说眉毛,不浓不淡,没有夸张到剑眉入鬓的地步,也没有抢去眼睛的光彩,反而衬出淡琥珀色的眸子。瞳孔的颜色真的很淡啊,难道说他有英国血统?他记得徐琤说过自己是英籍华裔来着。出众但不华丽的五官配上绝佳的气质和硕果累累的科研事业成就,这样一个360度无死角的完美青年,居然跟自己做了朋友。这才是入职以来,最大的梦幻吧。晓丛拍拍脸,想要走出这幻境,说不定醒后,自己还是那个孤身一人面对全世界的胆小之人。因为害怕,因为没有勇气独自面对,他才选择龟缩在象牙塔里,不肯真正走进社会。
徐琤背靠着晓丛,原本也是沉浸在朦胧的月色中,他在想什么却是无人知晓。晓丛拍打脸颊的动作,通过二人紧贴在一起的背部传导给他,扭头便发现这只小虫子啪啪打着自己的脸。
“小虫,这是在干嘛?”
“额,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刚刚睡着了?”
“没有,在想你。”
晓丛说完这句,又觉得哪里不对,但已经来不及了。
“想我?小虫子是不是被帅气的我迷住了?恩?”徐琤捏捏他的脸道。
“不是不是。我是说在想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请不要随便开车。”
“跟你一样,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不会真的带着桃木剑、八卦铜镜、圣经和降魔杵来教学楼捉鬼!”
“我这不是安全起见么。我在英国就听说中国这边有个捉鬼大师林正英了,这不是一直没机会试试么。今晚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准备充足。”
晓丛无语,对方兴致这么高,一看就是对中国传统文化有什么误会的样子,那就陪着玩玩吧。但是张蕊和李海不可能两人同时看错,所以就看今晚捉到的到底是谁了。
“我记得欧美捉鬼都是圣经、圣水、驱魔咒之类的,你上哪里搞来的这套东西?”
“亚马逊。”
“这些花了多少钱。”
“不贵,200美金左右。”
“大哥,下次去淘宝看看呗。RMB29.9一套,还赠送朱砂字符。”
“是么?竟然还送朱砂字符,是我失误了,没调查清楚啊。”
“什么声音?”
晓丛捂住徐琤的嘴,示意他听动静。声音从他们所在的顶楼阳台正下方传来,那就是7楼。徐琤低头看了一眼手表,9:40,还有20分钟宿舍锁门,这个时候教3楼自习室已经没人,如果是学生,要留出10分钟回宿舍,那么还有10分钟“作案”,10分钟又能干什么呢?
徐琤压低声音,“下去七楼。”
晓丛点头。
二人蹑手蹑脚从阳台往下走,声音断断续续的,噢噢噢,停止,然后又噢噢噢,又停止,然后有哗哗的水声。果然是在厕所。二人同时想到,不禁去看对方以作确认。视线相交,二人均朝对方点点头,继续往厕所方向前进。
教3楼一共7层,据说由于校园7大传说的存在,鲜有人去7楼上自习,但其实大家都知道是因为教3楼的电梯不知何原因损坏多年始终没修好,大家都不愿意爬楼梯罢了。别说7楼,4楼往上也很少有人上自习,考虑到一些上年纪的教师腿脚不便,平时教务处排课也都安排在1至3楼。所以,若是在7楼做点啥,还真是不好被发现。
猫着腰到达厕所门口,晓丛抬头看着“女厕”两个字,有点不知所措。他指着这两个字,用眼神示意徐琤,“怎么办,这是女厕。”
徐琤指了指他身后的男厕,示意先进去,伺机行动。于是两人又猫着腰退回到隔壁男厕,小声交流。
“哥,里面应该是个女生吧,咱们也不好进去。”
“没事,与咱们就一墙之隔,听动静,要出来的时候,咱们把着门口,拦住对方就行。”
“那得等多久?”
“再有5分钟。”
“你怎么知道?”
徐琤晃了晃手上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罗盘,“这个告诉我的。”
晓丛无语,学着玄幻文里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的手印朝他比划了一下,“从实招来。”
徐琤双手合十,翻掌接招,又做了个智慧手印,“且听老衲一一道来。”
晓丛就差噗嗤一声笑出来,示意他快说。
“学生宿舍还有15分钟锁门,从教3楼返回宿舍,最快也要10分钟,这人已经在里面呆了5分钟,若是学生,最多再呆5分钟。”
“如果Ta不怕门禁,不回宿舍呢?”
“那明早你去找18肥皂1班辅导员耿可可查刷卡记录就行了。”
“也可能不是学生啊。”
“不是学生,就再说咯。反正在门口堵着,Ta怎么都跑不掉的。”
“但如果是鬼魅,怎样都能跑掉。”
“小虫子,你不是挺胆小的么,但怎么感觉你都不怕鬼呢,还净撩拨我往灵异方向去想,故意吓唬我么?”
晓丛摸摸鼻子。被看穿了啊。
“我们学哲学的,哪有信gui神的,学到最后就会发现,宗教哲学一体了,世界终极问题就那个么三个,我是谁,我为啥而生,我为啥而死。所以啊,有gui都是装神弄gui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晓丛正想长篇大论跟徐峥讨论下哲学问题,结果一抬眼,看见男女厕所中间那堵墙上的通风口里,一双黑色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向下看着自己,黑眼珠太向下,眼白占了三分之二,很是瘆人。晓丛叫完就开始后悔,冲徐琤大喊:“快去堵楼梯口。”
徐琤哪里需要他提醒,早在他被吓的时候就往外冲。晓丛看到一个红色长发的影子快速掠过男厕,徐琤紧随其后,他略做思考,反身往楼顶跑。教3楼是老楼,电梯坏后,只有防火通道可以上下楼,徐琤在下面堵,他就在上面拦,不论这人往上还是往下跑,都出不了这楼。当然,这得看徐琤的速度了。
听到咚咚咚的脚步声,晓丛就知道,徐琤这速度果真是不负众望,“红衣女鬼”被他堵在楼下,所以往阳台跑了。正好来个瓮中捉“gui”。晓丛蹲守在阳台入口,只看一个红色身影飞速进入,正欲去抓,哪知“女gui”竟然速度惊人,没让他抓到一片衣角。晓丛不甘心,扑身上去,一把抓住了“女gui”的头发,叫到:“别跑了,这是楼顶,还能跑到哪里去?”“女gui”根本充耳不闻,一径往前,头发,竟是被晓丛扯掉了。眼看“女gui”就要冲到阳台护栏边上,紧随其后的徐琤一跃而起,将人扑倒在地。
晓丛看着手里长长的头发,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想着对方是女的,他没怎么用力,怎么好端端的头发竟给人扯了下来,还是这么一大把?!
“小虫子,快来帮我!”
晓丛闻声赶紧上前,也顾不得男女,帮着徐琤按住地上的“红衣女gui”。此时已过10点,一轮月亮大大挂在头顶,给阳台聚光,月光下,晓丛看见了一副永生难忘的绝世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