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言已经死了。

自从几年前跟罗立这个人扯上关系，他的人生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名校毕业，拿着经济学硕士和法律学士的双学位，在进入大学之初就规划好了自己的人生。遇到罗立之前，他人生的帆船一直都按照他画好的航线不偏不倚的向前行驶着：本科毕业，硕士毕业，进入高校做辅导员。原本，他应该做完三年辅导员后，转为经贸管理学院的一名专职教师，然后成为讲师、副教授、教授，直至退休。可这一切，都被一个人毁了。这个人用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自己的咽喉，断送了自己的职业生涯，乃至整个人生。而他，现在却成为这个人的帮凶，一个工具，赚着从前奢望不到的钱，身体得到极致的享乐，灵魂却已腐蚀殆尽。

卫祥和杨在新利集团见到的江之言，就是这样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这里是江之言的办公室，他是这个集团的生产总监。他才过30，整个人却死气沉沉，毫无生气。大大的红木办公桌将他与外界隔离，他明白对方的来意，却无话可说。

卫祥：“江老师，你还记得罗立吧。”

“不要叫我老师，请叫我江总监。”

“江总是吧，罗立是你当辅导员时带过的第一届学生，他的退学手续是你给办理的，你还找过我帮忙代替罗立父母处理他学校的事情，总有印象吧。”

“对不起，我很忙。”

卫祥看他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正要发火，杨做了个制止他的手势，站起给了江之言一张自己的名片。

“江总，我是代表T市徐家产业的负责人徐琤，来跟贵公司谈生意的，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江总有想法，请与我联系。”

杨说完，拉起卫祥就走。

“就这样走了？你来跟他谈生意？我们不是来查证据的么？”

“我在名片后面留言了，他会打回来的。在那间办公室里，他什么都不会说的。”

“为什么？”

“他的红木办公桌上摆着一个蟾蜍。”

“这有什么，很多老板都在办公室摆这玩意儿。”

“蟾蜍的眼睛是摄像头。”

卫祥惊出一身冷汗。

“他被监控了？”

“看样子是的。”

“你在名片背后写什么了？怎么保证他一定会打给你？”

“先告诉我玩大冒险那天晚上，你在天香园，我的床上，一直叫混蛋的那人是谁？”

闻言，卫祥的脸变成了囧！

该死的酒，该死的真心话大冒险。天知道他那晚是如何从客房一路走到杨的卧室，然后爬到他的床上的？期间，杨观看了他精美绝伦的表演：先在杨面前跳脱衣舞，然后一丝不挂抱着杨的胳膊跳钢管舞，接着对镜子里的自己展示自己的腹肌，最后精疲力劲的倒在杨的床上大喊“混蛋，你是混蛋。”杨则淡定的看他表演，准备举手机录像却在下一秒关掉，最终，只是给折腾得精疲力尽的卫祥盖好被子，把床让给了他。

哦对了。他在表演之前，还继续跟杨玩了二轮真心话大冒险，用掉了剩下的2个pass机会，原原本本交代了冒险指数最高的那次大冒险——穿女装跟男生表白。但却死活不愿意告诉杨那个被表白的男生的反应。杨自己推断，应该是他口中那个“混蛋”。

等卫祥回忆起醉酒当晚所有细节的时候，已经过去二周，也就是上面二人约好去找江之言的时候。卫祥的把柄现在被杨握在手里，很是听话，二人目前友好合作中。

“不说也没事，我加了你榴莲视频的好友，你通过一下。等江之言打给我的时候，我就告诉你名片后面写的什么。”

“诺，加上了。”卫祥给他看手机。

“嗯，”杨认真的看着他：“徐少的产业包括影视这一块，你那天的表演若在拍戏的时候，发挥一半，就能在娱乐圈站住脚了，要不要考虑一下？”

卫祥撇撇嘴，“你以为我不想进演艺圈么？我要是不想，我干嘛开直播吸粉？但我也是有原则的好不好，不想跟徐琤扯上关系！我自己有办法进娱乐圈。”

“哦，那若是我的公司呢？”

“你自己开娱乐公司了？”

“没有，我是说将来。”

“那没问题啊。只要你开口，我随时加入你公司。包你赚哈哈哈哈！”卫祥讨好的说。

“一言为定。”杨伸出右手。

“一言九鼎。”卫祥用力回握。

江之言的灵魂死掉了，罗立却还活着。

他坐在疗养院花园的一条长椅上晒太阳，手里攥着一枚信封。这枚信封吊着他的命。只要里面的信还在自己手里，他的爱人就没有危险。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个世界是用片段组成的。里面反复播放的是高中时期，他与卫祥相处的点点滴滴。偶尔插播大学时期，张秦对自己的为所欲为。插播的片段中，张秦没有脸，是一个怪物，这个怪物会绑住自己，咬自己，甚至吃掉自己。好在只是插播，他有办法让插播的画面暂停、消失，因为他有药。每天护士都会送来药，他吃一半留一半，当插播的画面太恐怖时，他就吃点自己存下的药，失去意识后再醒来，就会播放高中时期的片段了。如此一来，卫祥是安全的，自己也是幸福的。

晓丛每周去看罗立一次。前两周，卫祥、杨和他一起，第三周开始，他自己单独去看他。最开始，他的目的就是让罗立能站出来指证张秦。但跟他的主治医生聊过后，才知道罗立严重抑郁，目前要靠药物治疗。最可怕的是，卫祥站在他面前，他都不认识，给他看张秦的照片，他也没有反应。医生说他目前的病情跟自闭症类似，将自己与外界隔绝，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

徐琤十二月初从柬埔寨回来后，陪他来看过一次罗立。

“小虫子，他可能永远好不了了。”

“我知道。”

“只要江之言那边的证词搞定，张秦就跑不了了。所以，罗立不用开口也没事。”

“我知道。”

“他不是你的责任，为什么还要一直来看他呢？连卫祥都不来了。”

“就是觉得他可怜。”

徐琤抱住他，轻轻抚摸他的头顶，“你啊，太善良了。想去就去吧。”

晓丛心里却对自己说：我和他是同病相怜罢了。我们都爱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他爱的人不爱他，我爱的人把我当弟弟。明明触手可及，却不敢伸手触碰，就怕这个美梦碎了。我来找他，是因为可以跟他说说心里话，说说自己有多爱你。

自从那个算不上春梦的梦之后，他在徐琤身边愈发紧张。他不由自主的想靠近他，徐琤给他的拥抱，是兄弟般纯洁的，他在他怀里却总会不由自主地起反应。先是有意避开他的拥抱，然后是手指的触碰，现在，即便在他身边30厘米范围内，闻到他身上的古龙香，自己的身体都会发生变化，怎么办？

“罗立，你说怎么办才好。”明知道对方不会回答，晓丛自顾自的说下去：“喜欢一个人竟然是这样的么？哎，难道要我一直避开他么？你表白了，结果很尴尬。我如果告诉徐琤自己没把他当哥哥，情况可能更糟糕。说不定他会再也不理我。他跟卫祥的性格完全不一样。卫祥是那种可以化解各种尴尬的人，而他，处理任何事情都杀伐果断。兴许，我会被他从Z大开除。可是，真的控制不住啊！”

“这很正常，喜欢一个人，一定会有身体反应。”

“你也这样认为？哎，果然，怎么办呢？”

“你可以试着不喜欢他。你不是说卫祥一直跟你表白么，你接受一下试试看。兴许就不会喜欢那个徐琤了。”

“那怎么可以。首先，我把你当朋友了，你喜欢的人，我绝对不能碰。第二，我是真的不喜欢他，他就算抱着我，我也没办法有任何反应的。”

“那你只能告白了。要么生，要么死。总比我现在不生不死的强。”

“你不要这么悲观，我跟你说，从哲学的角度来讲，时间可以解决一切，没准，再过个三五年，你也不喜欢卫祥了，我也不喜欢徐琤了呢。”

“不会的。卫祥变成了我的信仰，我才会变成这样；而你，雏鸟情节听过吧，除非他结婚，否则你会一直喜欢他。”

“结婚？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得想想，他32了，是家族产业的继承人，总要结婚生子的。”

“罗立，你说的对，我怎么忘了这个呢！”

“还有，等他找到弟弟，你这个假弟弟，就没用了。”

“这个我也没想。。。”

“而且，我好歹知道卫祥喜欢男的，你却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喜欢男生还是女生。”

“所以，我该先搞清楚这点，然后才有下一步？”

“对，如果他喜欢女生，你就死了心，老老实实当弟弟，受他庇护，自己再找个男朋友。如果他喜欢男的，那就放手一博，去告白。结果总不会比我还差，至少，他宠你。”

“好吧，我先试探下，他是否接受男生吧。”

“你走吧，今天你都呆了一下午了。我累了。”

“那你好好休息。再见罗立。我下周再来看你。”

“再见。”

晓丛转身出门，过了10秒，又冲回罗立的单人病房。

“你你你，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