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市的精品住宅小区集中在市中心。
晓丛每次走进齐恒住的橡树湾都觉得与世隔绝。
明明跨进小区的前一秒还身处喧嚣的闹市,后一秒却宛如进入了隔绝人声的世外桃源。
在这种黄金地段,闹中取静,绿树成荫,房价定然不菲。
晓丛边走,边低头看自己。
左手拿鸡,右手拎鱼,身后的双肩包里还有雅思题。
他上个家教课可真不容易!
“你来啦!”
听到楼下的视频对讲提示音,齐恒兴匆匆的开门。
“今天做什么?”齐恒接过鸡和鱼。
“做阅读和写作。”晓丛淡定的打开双肩包,拿出真题。
“上节课约好了要做菜的!”齐恒愠怒,举起手中的鱼说:“食材你都买来了,竟然跟我说学英语?”
“去厨房,鸡先冷藏,鱼放水槽里养着。”
齐恒被他矛盾的行为搞得二丈摸不着头脑,只能照做。
“鸡中午吃,鸡翅鸡腿炸着吃,鸡胸配青菜做成沙拉,剩下的炖汤;晚上吃鱼,鱼头蒸着吃,剩下的红烧。”
齐恒听着眉开眼笑,暗搓搓的在心里搓手,“那我打下手?”
“本就是要教你做,我指导你,给你打下手。但是——”
“但是什么?”
“上午把阅读题做了,下午把英文写作做了。都到7分,我才教你做菜。”
齐恒忿忿不平:“你这是胁迫。我要举报你。”
晓丛一听这话,乐了,说:“跟谁举报我?110还是120,你爸爸还是我泉下有知的父亲?”
齐恒被他怼的一时无话。
晓丛趁势利导:“快别瞪我了。我上次跟你说过,反抗家人有很多方式,千万别选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我就是不想学英语。”
“嗯嗯。你不用学,你的英文好的很。以为我看不出来么,你玩的游戏,看的剧,全是英文版的,连个中文字幕都没有。你作出这副模样,也就是骗骗你爸。看他被你耍的团团转,在T市花重金找家教,是不是很爽?”
心事被人猜中,齐恒撇撇嘴,“切~”
晓丛接着步入思政教育重要环节——行为纠正,他说:“好啦。与其对着干,不如考个最高分,拿到学校offer,然后把雅思成绩和录取通知书摔他脸上,那时,你可以痛快的说‘老子不是不行,是不想’!这样是不是更爽?嗯?”
说完,晓丛离开厨房,给他点时间自行消化。
他同时给可可发了个信息:“厉害了我的姐!辅导员都是神啊,你这方法管用!”
可可回信:“小case,等你做够一年辅导员,也能无师自通!不过,还是要请我吃饭,你亲自做的那种。”
晓丛学着她说:“小case啦。”
齐恒父母离异,母亲在美国,他从小跟着父亲在国内生活。
他父亲齐天成经营4S店生意,无暇顾及齐恒的教育问题,久而久之,父子俩嫌隙渐深。
年前,齐恒因在校外参与打架斗殴,被学校记过处分,他不服,一气之下办了休学。
齐天成恨铁不成钢,逼着他考雅思,想送他出国读书。
齐恒虽然与齐天成对着干,但由于思念母亲,他别的科目不咋滴,英语却是极好的。
齐恒这种想去美国见妈妈,却不能遂了爸爸的意去美国读书的矛盾心理,让晓丛找到突破口,也顺利让他成为唯一没被齐恒赶走的家教。
而自己的厨艺,不知何故,吃过的都说有家的味道。
罗立、卫祥、可可,现在加上齐恒,都喜欢这种味道。
齐恒想学,学了将来做给妈妈吃。
可,徐琤都未曾尝过他做的饭菜呢。
晓丛摇摇头,打住,现在这样,不是最好的样子么。
但还是禁不住想他在哪里,在做什么?会不会想起自己?
齐恒从厨房出来,看见晓丛正坐在桌边发呆。
“喂,老师就要有老师的样子啊,不是说做阅读题么,你发呆就想把课时费赚了么?”
晓丛扯回思绪,勾起笑容,“你说的对极了。来吧,咱们刷雅思题。”
午饭后,二人坐在沙发上休息聊天。
电视里播着娱乐新闻。
“这顿午饭若真是你第一次做菜”晓丛说,“那你蛮有做厨师的天赋的。”
“我是谁呀,天才好不好。没有我学不好的,除非我不想学。”
“你们00后,谦虚点会死么?”
“不会,但会不爽。诶,你看,”齐恒指着电视说,“这不是你室友么?叫什么来着?”
“罗立。”
“对对对。”
娱乐新闻正在播报一条关于《菡萏》剧组拍摄进度的新闻。
镜头中,记者采访主创人员,而罗立则在角落里蹲着整理地上的道具。
自从知道杨是卫祥的男朋友后,罗立早出晚归。
晓丛问他在哪工作,他只说在家娱乐公司打杂。
今日一看,才知竟是拍摄《菡萏》的天彩娱乐公司。
齐恒道:“这哥们挺有意思的。”
“我看你才有意思,这么多主创人员你不关注,他在屏幕上缩成一个点了,你竟能看出来。”
“懒得跟你说,我有过人的天赋不行啊。”
“行,只要3月考试,雅思过了7分,我就承认你是个天才!”
“还得给我做一桌满汉全席,在你家吃。”
“成交。”
大年二十九,2018农历年最后一个工作日。
罗立结束天彩娱乐的工作,提着公司给的福利——一袋橙子——返回教育园,那里有他暂时的家。
家里有晓丛,和马上就消失无影踪的卫祥的味道。
再穿过一条小路,就到家。
这条小路,常有野猫野狗逗留,罗立偶尔喂它们点碎面包。
但今天,这么大一团东西蜷缩在路边的垃圾桶旁,还是头一次见。
是流浪汉吧,罗立想。
明天就过年了,怪可怜的。
“喏,这袋橙子给你吧。”罗立附身。
那团东西动了动,露出一双眯起的眼睛。
“下雪了。”那团东西说。
罗立扬起头,雪大片大片的落下。
他伸手去接,一瓣雪花落在他掌心,化掉了。
他蹲下来,问那团东西:“被弄脏的东西能洗干净么。”
那双眯起的眼睛眨了眨,反问他:“被丢弃的东西会有人要么。”
雪花渐渐将二人染白。
罗立说:“我蹲麻了。你要不要跟我回家,我挺喜欢捡别人不要的东西的。”
那团东西说:“我早就蹲麻了。我也挺喜欢洗白任何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