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山里，温度很低，虫鸣此起彼伏，时不时地传来一两声野兽的嚎叫声。

在一个被灌木遮挡住的小土坑里，一个小女孩弯曲着身子蹲着，手臂环住折叠的腿，黑亮黑亮的眼睛透过灌木丛往外探视。

小女孩身上的衣服是黑绿相间的，脸上灰扑扑的，大腿与肚子之间夹着个不大不小的黑布包。

她的呼吸声很轻，但心跳却不停加快。

她听到有脚步声逼近，其中伴杂着扒拉树叶的声音。

眼前本来是乌漆嘛黑的一片，但逐渐有微弱的光开始照射过来，越来越亮。

小女孩仿佛是认命了，在亮光即将完全照到眼前的灌木时，她闭上了双眼。

然后就听到淅淅索索的声音。

一个瘦小的中年男人右手拿着手电筒往小女孩前面的灌木上照，弯着腰，左手扒拉着灌木丛。

一只因为常年劳作而粗糙黝黑的手突然从身后搭在瘦小中年男人的右肩膀上。

“王添文。”粗暗的男声响起。

瘦小中年男人瞬间脸色苍白，哆嗦着转过头。

然后破锣嗓叫得震天响：“他妈的！王山你想吓死老子！你走路咋没声。”

“你婆娘和你儿子倒地上抽搐，白沫子都出来了。村长叫我找你回去。”

“肯定是那小贱货给下药了！我本来在镇上打散工，今天提前回家，却发现那小贱货跑了。”

王添文咬牙切齿，胸脯剧烈地起伏着，鼻孔撑得好大。

“还不是你们把那娃给逼走的，整天又打又骂的。”王山鄙夷的看着王添文。

“呸！老子怎么对她干你什么事，老子买的人，老子想打就打。”王添文倨傲地仰起头，一副神气的样子。

王山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转身往村子的方向走。

王添文跟上他，路上还说着要是自家婆娘死了更好的话。

王添文口中的小贱货就是躲在土坑里的小女孩，她就是被拐后的顾珂。

王添文和他老婆是近亲结婚，生下的孩子除了现在那个被下了药的傻子之外都死了。

王添文两夫妻怕他儿子以后讨不到老婆，就在本村的人贩子手里买了一个小女孩，养做童养媳。

要是换做别的女孩子，可能就被虐打屈服了。

但顾珂表面恭顺，背地里却设计逃离这个地方。

只是她没想到，王添文因为做事手脚不干净被工头赶走了，所以今天会回王家村。

待王添文和王山走后，顾珂手抓住布包，晃晃悠悠站起身来。

顾珂额头上都是冷汗，顾不及擦，她就拖着自己因蹲太久而发麻的腿往镇上走。

天越来越冷，顾珂越走越累，但她不敢休息。

因为山林里的蛙叫得越来越响，她必须赶快走出山林。

到了镇上，已经是深夜了。

不出意外，天空开始下起了雨，无数雨点儿像钢珠一样砸在地面上，不一会儿路就变深了个颜色。

顾珂在某户人家侧面的屋檐下躲雨，只有清冷的路灯光、越下越大的雨和从房子里响起的陌生人的呼噜声与她相伴。

她不敢睡，因为小镇里有很多人很多是从王家村搬出来的，她得保持警惕。

她也不敢找当地的警察局，因为王添文的小舅子在那里工作。

顾珂从布包里拿出饭团，没怎么嚼就吞了下去，她怕嚼的太碎饿的会更快。

吃饱后，顾珂困意来袭，她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开始观察起雨量的变化，风的变化……

天渐渐亮了起来，四处此起彼伏响起狗吠声，偷狗人开始了他们的罪行。

雨依旧在下，只是变小了，但云层还是那么厚。

顾珂从地上站了起来，把黑布包夹在胳膊下，冒雨跑向她下一个目的地——客运车站。

车站里停了很多大巴，顾珂观察着车站里的大巴和人群。

她在车站走来走去，期间有人来问她是不是走丢了，她都以妈妈是工作人员搪塞过去了。

她有耐心地等了三十多分钟，终于找到一个机会！

她趁一个乘客和司机交谈时，利用视觉盲区，偷偷进了大巴下面放行李的地方。

因为营养不良，顾珂八岁身量却像五岁的孩子，又因为经常干活，力气大，所以速度很快的就搬动行李将自己遮掩起来。

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大巴车发动了。

这辆大巴是往南边走的，目的地是穗城。穗城作为一线城市，工资高，镇上很多年轻人都选择到那里务工。

因为听司机说这辆车要走一天一夜，顾珂就在行李之中睡了。

只是睡得不好，几次被噩梦惊醒，小脸也通红起来。

昨天一个晚上呆在外面吹风，今天早上又淋了雨，所以顾珂生病发烧了。

顾珂感觉头又晕又疼，大巴车停在休息站时，她迷迷糊糊听到两个司机跟乘客们的对话。

“这雨怎么又下大了，司机大哥可要小心点开啊。”

“放心吧，我家里头还有老婆孩子呢，不敢死。不过好多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雨了。”

“听说这雨还得下好几天呢。”

“唉，照这样下去，岂不是要发大水。”

“我大爷刚刚打电话说镇边山上那王家村都被山洪埋了。”

“不是吧，我还有亲戚在那里。”另一个司机说。

女乘客说：“是真的，人都在睡觉，山洪就来了，逃也逃不及。现在消防队和镇政府的官员在讨论如何施救。”

顾珂听着，咧嘴呵笑了一下，露出与灰扑扑的脸对比鲜明的小白牙。

雨下的那么大，山也应该要崩塌了，不是吗？

山里的虫子要是都死了的话，应该是恶臭熏天的，那种恶臭是雨水也冲刷不干净的。

以前只有她闻得到，虫子那皮肉包裹下从骨子里散发出的臭，现在它们的皮肉都没了呢……

大巴又开始上路了，司机们相互轮着开车，而且像他们说的那样，开的很稳。

行李堆在一起，小空间里温度较高，顾珂出了一场汗后体温降了不少。

听到司机说快要到时，顾珂把一个行李袋的大部分东西，以更节省空间的形式放到同一个主人的另外一个行李箱里。

然后她爬进行李袋，拉上拉链，留一个小口呼吸。

大巴停下了，司机打开行李门，一个一个行李往车外搬。

因为行李箱是拉杆推的，所以它的主人并没有发现行李箱重了。

听对话，行李箱的主人是一对年轻夫妻，男的提着行李袋，女的推着行李箱。

本来顾珂打算找个时机尽快出来，不料女主人的钱包在车站被偷了，他们打算去找车站里的警察，于是顾珂便打算继续待在行李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