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七年三月末,粤省羊城黄花岗公园。
天气阴沉沉,浠沥沥下着小雨,一前一后两个身影正打着伞向其中的某处地方走去。
“茂行,当初没有问过你的意见,擅自将你从黄埔调到大沙头这个军事飞机学校学习,跟你那第一期的同学相比多吃了不少苦,当哥的今天向你说声对不起。”走在前面的中年男子稍侧一下脸,带着歉意道。
转入军事飞机学校学习的黄埔一期共八位学生,哪一个都是人中人龙中龙,但拥有学飞机天赋的还真不多。
军事飞机学校第一期加上黄埔生共十一人,毕业后能获得证书的有五人,能得到进一步去苏联深造的六人,而张辉正是其中之一。
但他从没想到堂哥会向自己道歉,印象中自穿越以来孤儿身份的他跟着这位堂哥生活,自己的字“茂行”就是他取的,但一直对其要求十分严格,前世不少臭毛病都在棍棒教育下改正了。
如今这么温情让他着实吃不消,吸口气冷静下来才回复道:“大哥一片苦心我是明白的,不需要抱歉,再说我能在华夏国党陆军军官学校一期入学,您肯定出力不少。”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你能有今天全是自己努力得来的。”中年男子张敬宇摆摆手,接着说:“这次带你前来祭奠,是有重要的事要宣布,届时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张辉按下疑问,不敢打包票满口答应,沉稳道:“我能做到的一定不会让兄长失望。”
对堂弟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张敬宇并不生气,感慨这位弟弟终于是成长了。
在前面独自撑着伞带路,张敬宇问道:“学习飞行三年了吧?”
“还没满三年。“张辉跟在后面摇摇头,又补充道:“准确来说两年零七个月,八个月的军事飞机学校学习,六个月的坦波夫州航空第二军事学校飞行学习,剩下都在莫斯科航空特种技术学校学习飞机制造。”
张敬宇有些吃惊,停下脚步疑问道:“你还学习飞机制造,能吸收得过来吗?我记得你上军校之前没这么聪明吧。”
“不想当飞机制造专家的飞行员不是好军人,只要有心肯定就能学好。”张辉给搪塞了过去。
真正原因是两世为人的加持下,张辉比一般人的身体素质要好很多,学习东西的能力非常高,适应苏联的环境后学习起来远超常人,能拿两个学位不足为奇。
只是他不可能告诉对方,自己把他堂弟的身体给占了如何如何,只能先用这话哄弄一下。
张敬宇无奈摇摇头,继续在前面带路,心说毛子那里居然这么能锻炼人,以后得派更多学员才是。
到达某处建筑物后停下脚步,张敬宇望着那座建筑询问道:“让你带的鲜花带了吗?”
“带了,都是我亲自挑选的,只是时间紧迫,可能达不到兄长的要求。”张辉快步走到跟前,解开风衣扣子,从里面拿出一束白花想递过去。
“无妨,心意到了就好。”张敬宇摆手拒绝花束,是指着那座建筑说道:“不过今天你是主人公,花也由你来献,就放在那台阶上吧。”
顺着手势,张辉才发觉自己二人到了一处碑前,中间题着“七十二烈士之墓”几个大字。
心里猛地一紧,想明白堂兄用意的张辉双手捧花献到碑前,不敢有丝毫唐突。
趁着堂弟献花,张敬宇对这个堂弟心存考校:“辛亥年三月二十九日,也就是你五岁时,此处发生了件震惊寰宇之事,改变了你我之命运,可知是什么?”
这个问题难不倒张辉,稍加思索便答:“辛亥年三月二十九日也就是是公元一九一一年四月二十七日,此地爆发了黄花岗起义,虽以失败告终但鼓舞了更多仁人志士走向革命道路,从而推翻鞑子建立民国,我们能有今天离不开这些英烈们的付出!”
“碧血横飞,浩气四塞,草木为之含悲,风云因而变色。”张敬宇语气沉重,面色严肃:“你刚回国我就带着你来,就是为了让你学习他们的精神,铭记学习的目的,不忘初心!”
话毕,张敬宇把伞放到一边后,挺身立正,张辉立即照做。
“立正,敬礼!”
“啪!”
两个挺拔的身姿冒着雨在纪功坊前敬礼,任凭雨水打湿他们的衣服。
不知过了多久,张敬宇才把手放下来,转过身来严肃道:“如今北伐前线战事吃紧,正是需要的人才时候,你可愿意上前线?”
“啪!”
张辉身子绷直:“国家需要,纵刀山火海也敢冲在前!”
自己在前世享受到和平带来的幸福后,今世无论如何也要带给祖国一片安宁,这是张辉的理想所在。
况且身为一名军人,在国家需要的时候推辞枉为人子。
“好,倘若我听到你当逃兵的消息,我第一个冲过去把你扭送到军事法庭!”
“那兄长您不会有这个机会的,只会听到我捷报!”
“希望你说到做到,张辉听令,我处特派你为北伐航空队第二队副队长,上尉军衔,以期为国尽灭贼寇,民国一十六年三月二十日。”
“誓死效忠国家!”
此时国内的空军尚未建立,空中力量受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下属部门航空局管控。
原本张敬宇是航空局的局长,在蒋光头担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后将航空局改组为航空处,由林伟诚担任处长,张敬宇则变成了党代表。
能民国早期担任航空处唯二航空队的副队长,对张辉来说是前途一片光明,但同时挑战也非常大。
近一点是盘踞在鲁省的张棕昌部,数年前就组办了当地航空教练所,拥有法制14式“贝莱盖”、“高德风”等各式飞机数架,具备飞行经验的飞行员也不少,完全不虚此时的北伐航空队。
远一点的就是东北张少帅部,拥有飞龙、飞虎、飞鹰、飞鹏、飞豹五大航空队,每队都有十多架飞机,五大队以飞龙最强,满编毛子,作战非常强悍。机型包括侦察机、水上飞机、轰炸机、战斗机、教练机等等一应俱全,巅峰时期飞行员100多名,飞机近300架,远不是北伐军所能比拟的。
张少帅也十分重视本土飞行员的培养,聘请法国、英国、白俄罗斯等外国教官,开办学校教授飞行与飞机制造的课程,自己亲自带头去学,获得了一手相当不错的飞行技术。
后来少帅没事就奉天到地方飞来飞去,长安事变时还亲自开飞机到延鞍找周总商谈事情,不可谓不潇洒。
因此,即便是穿越者张辉,也无法保证一定比别的飞行员强。
得到张辉的表态后,张敬宇捡起伞撑开其中的一把走过来为堂弟打着:“很好,有血性有干劲,保持这个劲头未来你就是咱们家的顶梁柱。”
张辉顺势接过伞打好,微低下头以示尊敬:“兄长年轻力壮事业正如火如荼,哪里会轮得上我来放肆。”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还能不知道你心里的那点小算盘?”将张辉肩上的泥渍拍掉,张敬宇边替他扣风衣扣子边说:“建功立业是每个热血男儿都想要的,但我要提醒你的事,在不违背民族大义的情况下尽可能要保全自己的性命。
活着,你才能继续实现你的人生价值!
我可不想下个清明节同时看你们爷俩儿。
处里还有点事,我就先走了,你嫂子在家给你要张罗一大桌子菜接风洗尘,要没事就赶紧回去吧。”
说罢,给了张辉胸膛一拳,张敬宇撑着另外一把伞走开了。
张辉苦笑地摇摇头,这个堂哥还是刀子嘴豆腐心,只是他乘车回处里,把自己留在这,雨天怎么回家是个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