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禾骂着骂着,眼泪也如同断线珠子,滑落下来。
她不希望刘农醒过来,因为那样,她需要放弃自己的大学梦,去打工供哥哥上学。
她又同样希望刘农没事,因为这是她的哥哥,一个妈的肚子里出来的亲人;虽然从小做弄她,却不会容许任何人欺负她的哥哥。
“刘农,你不会得失心疯了吧?”
刘禾看着哥哥这样,骂不下去了。
泪眼巴巴地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打量刘农。
“我给你说,你要死死了,我就高兴,可疯了不行……妈一个人照顾不了你……”刘禾看着刘农不吭声,直愣愣地盯着自己,浑身不自在,没好气地说道。
她哥是什么尿性,她比谁都清楚。
一句话:宁信世间有鬼,不信刘农这张嘴。
从小到大,没少吃亏。
刘农顾不得其他,一把抱住了刘禾。
双手紧紧地抱着妹妹。
“刘农,你个混蛋,放开我,你说破天,都不得行!你是当哥的,是家里的男人,你得养妹妹……”
刘禾差点被露得翻白眼,一边挣扎一边嚷嚷。
哪怕已经张罗好,几天后就踏上南下列车,可不能让刘农知道。
“不放!”刘农眼泪滑落速度更快,落到了刘禾的肩膀上,“小禾,我想你……”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做梦,刘农在刘禾的胳膊上掐了一把。
“不准在我衣裳上擦眼流水跟鼻涕!”刘禾感受到肩膀上的凉意,刚骂出来,感觉胳膊上一疼,张开嘴,一口咬在刘农肩膀上,毫不客气地反击,“你个灾舅子,一天不欺负我就活不下去!”
疼得刘农松开了她。
没错,疼!
真实触感,这是真重生了。
“哈哈哈哈……”
原本眼泪直流的刘农,仰天大笑起来。
“这灾舅子,莫不是把脑壳绊(摔)坏了?”
刘禾有些担忧。
哥哥醒来,又哭又笑。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小禾,我饿了……”刘农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平复了一下心情。
妹妹是活蹦乱跳的、真实的。
商海沉浮几十年,这点心理素质还是有的。
何况,小说中原本一事无成的男主重生后,都是如此。
自己可是登陆了纳斯达克的老板,能比那些废材主角差?
“饿了?喊姐姐!不然自己煮饭去!”刘禾神色复杂地看着刘农,冷哼一声,试探着。
“姐姐!”
脸皮堪比城墙道拐的刘农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一个快五十的老男人,喊一个花季少女姐姐,没有丝毫尴尬。
脸上真诚无比。
刘禾愣了。
这么多年,刘农在这事情上,可是从来不松口的。
完了!
脑壳真的绊坏了。
怎么办?
怎么办?
刘禾六神无主,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脑壳出了问题的哥哥。
她也没经验。
只能转身出去。
转身的一瞬,两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掉落到地上,在泥土地面留下两道印子。
刘农敏锐捕捉到。
妹妹这是想着要放弃自己的大学梦,跟同学南下打工,给自己挣生活费而伤心?
他哪里知道,妹妹是因为担心他脑壳摔了,成了傻子!
刘禾出去后,刘农从床上跳了下来。
差点站立不稳,眼前一黑,差点摔倒。
后脑隐隐发疼。
一摸,头上缠着纱布。
是了,自己拿到通知书,为了凑学费,挖何首乌,从十多米的悬崖上摔了下来。
也因为这,让刘禾下了决定,放弃考大学,她跟着回来相亲的同学南下打工,供哥哥读大学。
到了大学,刘农才发现,跟他想的大学不同。
大学前缀是绝对牛逼的XX大学,可后面那个学院……
当年不知道,一年一万多的学费也让人肉痛。
最后才特么的知道,那是民办高校!
三本!
对于有钱人家,没问题,孩子能有大学上,花点钱,肯定乐意。
可穷人家……
刘农父亲91年在村上采石场放炮,排哑炮时没了。
母亲又当爹又当妈,拉扯着兄妹两长大。
高中学费跟生活费,母亲又种粮食又种菜,家里还养一群鸡鸭跟几头肥猪,闲暇时打零工,勉强能支撑。
可上大学……
尤其是一年学费上万,生活费另算的三本。
刘农当初去了学校,了解了情况后,想放弃,一万多的学费退不回来。
想着母亲挣钱的不易,妹妹在流水线上每天十二小时的艰辛,只能咬牙读下去。
在珠三角工厂打工,没问题。
女人漂亮不是罪。
一个没有学历,也没深厚背景,进入流水线的女孩子太漂亮,那是罪上加罪。
为了哥哥的生活费跟学费,刘禾坚持着,不停换着工厂。
最终,刘农毕业了,刘禾答应了一个天天给她说甜言蜜语、坚持追了她两年的男人。
结果,这男人不仅有家室,还有好几个女朋友……
怀孕的刘禾所有钱被男人拿走,也不敢给家里说,历尽艰辛才凑足钱在无证小诊所解决了肚子里的麻烦。
还没好彻底,被那渣男跪着哭着求原谅。
心软的刘禾原谅了那渣滓,结果被渣男骗到了莞城……
最后拖着虚弱的身体及治不好的病回了家。
风言风语下,刘禾用母亲从小打哥哥的那根牛鼻绳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母亲也因为这个,整天恍惚着,最后在老爹放炮的山上摔下来……
去世时,手里还拿着一块何首乌!
刘农一直在母亲被安葬后好几天才接到消息,连最后一眼都没见上。
从那之后,刘农没有一天轻松过。
只要闭上眼,就浮现出妹妹跟母亲的音容笑貌……
哪怕他给妹妹报仇了,让那个渣滓及其他一些有关系的人身不如死,终究妹妹跟母亲回不来了。
每天很少睡,不是疯狂工作,就是在各种陪客户。
公司上市,彻底没了目标。
还好,老天给了他重新来一次的机会。
“哗~哗~”
灶屋里,传来了锑瓢刮铁锅的声音。
刘农回过神来,刘禾在洗锅。
这个一直想要当姐姐的妹妹,从小,履行着姐姐的职责。
“以后,就把刘禾当姐姐来尊重,当妹妹来宠。既然重来一世,不能浪费了……”
深呼吸了一口气,刘农站起来,出了自己房间。
火辣辣的阳光,有些刺眼。
院子里,宽敞的青石地板扫得很干净。
房子正屋是一座四排扇(房子进深)三间的老旧房子。
中间堂屋,两侧各一间卧室。
父亲去世后,刘禾就一直跟母亲陈秀芳住一间房。
不少人给陈秀芳说过媒,让她招个男人填房。
为了孩子,陈秀芳拒绝了。
房子右侧,是一排土筑墙,谷草为顶的厢房。
厢房跟正屋之间的转角,是灶屋。
依然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家徒四壁,却整洁干净。
刚到灶屋门口,腰间系着一条花布围裙、正在用丝瓜瓤洗锅的刘禾就呵斥着:“起来干啥子?回去躺着!一会儿做好了给你端来。你说你,都二十了,爹在你这年龄,都生你了……一天不让人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