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潮湿的诏狱,伴随着滴滴哒哒的水声,赵霓等人走了进去。
而此时,屈世棠正被捆在木桩上,手上脚上皆是锁链。
他身上布满了刑罚留下的伤痕,与其他犯人差别不大。
在这种环境下,他仍是双目微闭,面容还是如往常一样带着些许和善。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含冤入狱。
毕竟这张脸,就很容易让人觉得他是个好官。
“太子。”
负责审理的官员看到宁陟,连忙行礼。
宁陟淡淡暼了他一眼,吩咐无关紧要的人退下。
官员犹豫着看了下屈世棠,而后挥手示意手下退下。
他们是有责任看好犯人,可既然来的人是宁陟,倒也不必守在旁边。
听到声音,屈世棠缓缓睁开眼,抬眸不怎么耐烦的看向宁陟。
屈世棠从沦为阶下囚的那一刻开始,就被太多的人随意观赏,他早就觉得够了。
不过他还是很好奇,宁陟过来做什么。
据他对宁陟的了解,宁陟也不是那种会喜欢看笑话的。
屈世棠声音嘶哑浑厚,问道:“太子前来有何贵干?”
宁陟没有说话,而是侧过身,将身后的上官励露了出来。
屈世棠看到上官励的时候,眼神瞬间一亮,但又很快暗淡下来。
这容貌他当然很熟悉。
所以上官励的身份,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宁陟勾唇问:“辅国公想必认得面前之人吧?”
屈世棠假意眯了眯眼,上下打量着上官励,片刻后才道:“老夫应当很多年没有结识过年轻人了吧?”
“莫要装糊涂。”宁陟淡淡吐出一句话。
屈世棠又道:“太子怕是真的弄错了,老夫已经离京多年,即便是当年见过这位公子,他也不过是个小娃娃,怎会记得?”
一个人成年后的容貌大多会跟幼时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少有人差别不大。
宁陟当然不难看出,屈世棠在故意打马虎眼。
他就不信,屈世棠不记得上官将军。
宁陟身后的上官励没有跟屈世棠继续打马虎眼的意思,直接一跃上前,揪住屈世棠的衣领,质问道:“我父亲究竟哪里得罪你了?”
旁边的宁陟和赵霓皆是一惊,上官励平素虽然也并不是那种多么温和的人,可见到他发这样的火,还是头一回。
但他们也没打算拦着,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能问出来就行。
左右他们要的也只是个结果。
屈世棠冷笑,仍不打算承认,“老夫怎知你父亲是何人?”
上官励声音颤抖着,一字一顿,“威武大将军,上官捷!”
他不管屈世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的,他都没心情陪着他演戏。
这么多年掩藏在心中的怒火,在这一瞬间喷涌而出。
当年出事的时候,他还是个少年,对于父亲和嫡母所经历的事情毫无办法,只能任由仇人逍遥法外。
所能做的唯有照顾好年幼的妹妹,已慰父亲和嫡母的在天之灵。
十余年过去了,日盼夜盼,总算是有这么个机会,他能到诏狱亲自询问仇人当年的目的,心情可想而知。
此时让他冷静下来,显然是不可能的。
屈世棠抖了抖嘴角,语气平缓道:“原来是上官将军的儿子,不过若是老夫没记错,上官将军只有一个庶子吧。”
眼神当中,尽是鄙夷。
赵霓心中一怔,瞬间明了为何屈世棠没有对哥哥下手。
不是仁慈,不是一时心软,而是不放在眼里。
不将身为庶子的上官励放在眼里。
这下变成赵霓情绪激动了。
她一步冲上去,怒吼道:“庶子又如何?上官家的公子,不是你一个阶下囚可以乱议的!”
别人说哥哥不好,她都不能接受,更何况是仇人。
屈世棠仍是满脸轻慢和不屑,“上官将军只有一个庶子,跟我一样无人继承衣钵。”
“你……”赵霓还想说什么,却被上官励打断。
“所以你对我父亲和嫡母下手的原因是什么?”上官励声音冷极了,令人不寒而栗的那种冷。
屈世棠双眼闭了闭,似乎是在回想当年的事。
片刻后,屈世棠只是毫无波澜地吐出一句:“没什么原因,夺权罢了。”
“在军中,我父亲对你处处照顾。你年长他不少,他对你那么尊重,你竟然下得去手。”上官励冷冷地一笑。
“那有什么,朝堂中夺权的事情还少吗?我也不过是做的成功一些罢了。”
这么多年,他倒是从来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男子汉大丈夫,最重要的当然就是权利。
人生在世,不争一争,可就白活了。
赵霓忍不住道:“恩义在你眼中,到底算是什么?”
屈世棠道:“敌不过权利。”
他也懒得再多说什么,毕竟不论如何,他也不可能再官复原职。
所以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赵霓摇头冷笑,“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可有想过他日东窗事发,娇娇该怎么办?”
听到女儿的名字,屈世棠眼中闪过一抹亮色,“娇娇如何了?”
他被带走的过于突然,根本没时间去安排娇娇以后的生活。不过他知道,娇娇是个善良的孩子,西和帝宽厚,不会迁怒于她。
“你不配做娇娇的父亲,若是她能生在其他人家,又怎会落到如今的处境。”
屈世棠不认可赵霓所说的话,反驳道:“我自问无愧于心,从小对娇娇的照顾颇多,我是这天底下最好的父亲!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娇娇更好的生活!”
“你可有问过娇娇是否愿意?莫要将自己的利欲熏心,都归咎到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子身上。”
这样的人她见过不少,说什么为了家人才铤而走险,其实都是为了给自己的私心编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
屈世棠道:“我给了娇娇最好的生活,她是整个大齐最幸福的女孩子。”
“那你有想过,娇娇离开你之后能做些什么?你所谓的宠爱,就是让她什么也不会,身边没有朋友,遇到事情连求助的人都没有?”赵霓问。
“我手下有几个可靠的人,他们会护娇娇一生,”屈世棠担心宁陟多想,“他们没有做错过什么,身上干干净净的,不至于被官府抓走吧?”
霓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