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嗬
战吼跌宕起伏,疾劲马蹄声伴奏,汇成了一首战争进行曲,回荡四野,且越来越近,如影随形。
后方已是尘土漫天。
羌骑袭来!
“快点,再快点!”袁术惊惶大吼,拼命抽打那四匹白马,可它们早已口吐白沫,已近精尽马亡,实在无法更快了。
杨信、鲍出、桥蕤、张勋四人埋着头,全速奔跑。
但,——望山跑死马。
雷首山就在眼前,想要到达,却依旧遥遥无期。
羌人的迫近,则是如死神的脚步,附骨之锥一般,步步紧逼。
杨信抽空回头,只见羌骑如潮。
数十名羌骑紧随,他们甲具不整,大多衣衫褴褛,甚至有衣不蔽体者,但人马皆健硕高大,个个如狼似虎,杀气盈野。
骑阵的后方,有数骑拖拽着一头巨大伏尸,刺啦之声不绝,激起黄尘滔天。那头伏尸不算大,比他们刚刚遭遇的还稍小几分,其身躯下端的几具尸体早已血肉模糊,被生生磨平了!
此场面血腥又诡异,令人头皮发麻,难用言语形容。
杨信凝神观察,却松了口气,心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追来的羌骑声势虽大,却人数不多,仅有百骑。
这就要感谢护羌校尉田晏了。
诚然,田晏只有匹夫之勇,但“勇”也是优点,至少,他不会怯战畏战。故而,先零羌的主力必然还在与田晏周旋,能抄掠三辅的,只会是小股偏师。
为了追赶自己一行人,这股偏师必定又步骑分离,所以,追在自己屁股后面的才会仅有百骑之数。
不过,他不是关张那般的万人敌,鲍出则还远未长成,就算百骑,他们也对付不了……
……
跑!跑!跑!
雷首山越来越近。
羌人百骑却已迫在眉睫!
箭矢飞落,稀稀拉拉地落在几人身周。
虽然伤害不大,但却这说明,双方已经很近了。
“你妹的,比发了情的母猩猩追得还紧……”杨信轻哼一声,不知为何,他不合时宜地想起那个费小哥有关减肥的励志小故事。
他侧过头,瞥了一眼身旁那辆华丽马车,视线更在车轮处停顿了一下。
杨信犹豫了。
这关头,自然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干掉袁术,杨信是毫无负罪感。
只想想这家伙将来干的那些腌臜破事,他甚至觉得,在这弄死他,自己算是替天行道,都够拿个“感动三国十大人物”。
杨信所忌惮的,是蝴蝶效应。
蝴蝶效应,意味着牵一发而动全身,一点细微偏差,就会对历史造成不可逆的巨大影响。
袁术若死在这,那可不只是蝴蝶扇动翅膀了,几乎等同于光屁股的于大爷在时光之河里狗爬了几圈,临走时还毫无公德心地站岸边尿了一泡。
而一旦历史走偏,那杨信在这个时代唯一的优势——“先知先觉”,将会荡然无存。
他迟疑间,一声怒吼响彻天地!
吼
仿佛有一头巨兽自沉眠中苏醒,发出了震慑众生的恐怖怒吼,杀气盈野!
咚!咚!咚!
紧接着,战鼓般的悸动声声擂响,每一声,都好似伴随着地动山摇。
居然……是脚步声!
“嗯?”杨信表情一变。
“什么人?”一旁,袁术循声望去,瞳孔顿时收缩。
他看到了一道人影,一道如同莽荒巨象般的恐怖人影。
“——嘶!”袁术倒抽凉气。
他竟生出一种错觉:来者,是传说中的山神!
理智告诉他,那是一个人,一个身披重甲的彪形巨汉。
但是,那人实在太“大”了!
是字面意义上的大,相较桥蕤、张勋,这人才能算真正的巨汉,即便和伏尸相较,其恐怖体型也仅是略微逊色。
他像是一头披甲的山中巨熊!
“这是……什么人?”
桥蕤、张勋眼瞳收缩,面露惊惧,纷纷放缓脚步,全神戒备。
来者身量高大,身姿肥硕,看似臃肿痴肥,却并不迟钝,夸张的体型再配合一身嶙峋重甲,俨然是一座移动的钢铁堡垒。
咚!咚!咚!
他步子不快,但层层蓄势中,像是石子从山巅滚落,随着步步前行,声势越来越盛,直至猛不可挡。
顷刻间,来者横冲直撞,以身侧击,袭向羌人军阵的右侧。
羌骑首领面色微变,旋即冷笑,沉声令道:“虎头,七月,去,宰了他!”
他名为一阵风,也是一位沙场宿将,年轻时甚至以小兵身份和段颎交过手,也算身经百战,自然能遇事从容。
在他看来,区区一名步卒,即便再有勇力,也无法改变大局。
“嗬嗬”
怪叫声中,两名羌骑越众而出,平举着黑色长矛,气势汹汹地迎了上去,策马扬鞭,加速冲锋!
两骑并驾齐驱。
阳光下,矛锋上浮荡着点点寒芒,杀机凛冽。
“哼!”
披甲巨汉发出一声嗤笑,竟是不退不逃,也不闪不避,依旧直挺挺,一根筋一股脑地向前冲杀,似乎竟是欲以步卒硬撼铁骑!
他头戴着兜鍪,兜鍪的甲缝中,一双细缝眼若隐若现,眼中无半分畏惧,而是狂性大发,甚至夹带着还有几分……兴奋?
“失心疯了吧?”
不止是羌人,连袁术等人也冒出同样的念头。
但事情发展,却是超出所有人的预料。
呼
两方贴近的一刹,披甲巨汉蓦地加速,合身撞入两骑之中,狂暴声势竟引来闷雷般的风啸,声势磅礴,摧枯拉朽。
矛断!
马翻!
人坠!
半空中,长矛寸寸折断,两蓬灿烂的血花绽放,战马翻倒,骑士腾空,无数血滴在空中肆意挥洒,以漩涡状疯狂洒落一地。
那两名羌人骑士也算悍卒,但在山神般的威猛巨汉面前,竟仿佛挡在车轮前的螳螂,不堪一击!
“这……”
桥蕤、张勋纷纷变色。
他们也属当世健将,徒手掀翻战马并非难事,但这等暴烈声势,却是难以做到了。
“那是什么人?”袁术表情僵硬,微微战栗。
人群中,杨信、鲍出则互看一眼,既是松了口气,脸上却颇多无奈。
“又来了……”杨信扶额叹息。
……
“射死他!”一阵风微微动容,接着脸色沉了下去,厉声道。
鸣镝声响。
登时,箭如雨下。
披甲巨汉身披铠甲,但赤手空拳,并无武器盾牌,仅能双臂连连挥舞,护住自己头颅。
咄!咄!咄!
箭如暴雨,无数闷声响起,如中败革,连绵不断。
披甲巨汉仅有双拳,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更哪里挡得住漫天箭雨?
仅在数息间,他已被射成了刺猬,浑身上下扎满了密密麻麻的箭矢,场面惨烈,委实有几分触目惊心。
“嗷”
披甲巨汉踉踉跄跄,摇晃着又前进了几步,这才无力地单膝跪地。他似乎想要起身,却无法再起,发出一声垂死野兽般的嘶吼,终于再不动了。
不过,这倒是个勇士,即使死了,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之姿,死而不倒。
……
“唉”张勋、桥蕤暗暗叹息。
“匹夫之勇,匹夫之勇……”袁胤恨铁不成钢,差点要骂出声来。
他好不容易燃起一线希望,却在顷刻间破灭,自然是又急又怒。
“白痴吗?即便身披精甲,但区区一个人,就敢硬撼百骑?”袁术也感觉荒诞,心情复杂。
杨信、鲍出见状,则是表情古怪。
“头儿,我好像有点明白,”鲍出脸皮僵硬,忽然搓了搓脸,“你说的‘表演型人格’是什么意思了……”
杨信轻抚额头,艰难地点点头:“嗯,回去后,我给他补个小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