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信一声令下,众人纷纷行动。
鲍出则迅速着甲。
和张猛一样,他也是一名甲士。
其实,论一身磅礴蛮力,鲍出还在张猛之上。不过,和张猛不同,他只披一层甲胄,动作更灵活,也就能有余力挥舞那柄巨大板斧。
“头儿,这几个怎么处理?”鲍出手上不停,又努努嘴,示意袁术几人。
他可一直记得这几位呢!
“哦,差点忘了……”杨信这才想起这几人,视线移转过去。
其余人闻言,也纷纷侧头转望。
他们刚经历过一场血战,身上杀气未消,眼神锐利如狼,袁术等人悚然一惊,只觉仿佛被群狼环伺,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作为一只混入狼群的哈士奇,袁术展现出了高超演技,他深吸一口气,拿足了派头:“我乃汝南……”
他还是老一套,又准备搬出四世三公的金字招牌。
却不料,杨信根本懒得听他们废话,以清扬男士的标准姿势一甩头,干脆利落地抛出一个字:“——走!”
众人得令转身,呼啸而去。
……
烟尘滚滚,一阵打着旋的风吹过,掠起几根萧瑟的野草。
袁术张了张嘴,酝酿已久的台词却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
望着那远去烟尘,充当了一把前排看客的桥蕤、张勋也松了口气。
但他们的心中,绝非是劫后余生的欣喜,而是震惊、失落、茫然无措等种种复杂情绪。
“今时今日,我才知道,何谓猛将强兵!”张勋感叹一句,有奋发之意,似欲知耻而后勇。
桥蕤则怔怔出神,仿佛正深陷某种复杂情绪中,难以自拔。
“无名卒,他们就是无名卒!”袁胤后知后觉,失声惊呼。
“我知道!”袁术咬牙切齿,从牙缝中蹦出三个字,“早就知道了……”
他终于明白,“无名卒”的真正含义了。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呃”
一声惨呼,令本来就已是惊弓之鸟的诸人都是一惊,惶然四顾。
发出惨呼的,原来却是桥蕤。
桥蕤面露痛苦,额顶青光大冒,缕缕寒意在身外蒸腾,形成荡漾不散的白色波纹,一圈圈缭绕。
却是他在重压之下,心神激荡,情绪一波三折,在最终放松的一刻,自然而然地觉醒了天命。
嗷
桥蕤身躯一颤,身外有一道独角青面的凶煞鬼影凝形,其尖牙利爪,声如枭号,更有阴寒气息肆意卷荡,自脚下开始,有凛冽霜白一层层向外扩散。
“兄长,快退开!”
袁术等人四散,双脚交错向后,接连退出数丈,那地面结霜才悠悠停止。
白霜之环中,桥蕤凛然而立,呼吸中也有淡淡白色。
“桥蕤也知天命了,是‘魑’!”袁胤一惊,接着面有大喜,“魑之命格,还在山魈之上!我们此行不虚,能回去了。”
袁术一言不发。
许久后,他冷冷哼了一声:“一只小鬼罢了……”
袁术哪能甘心?
他很是恼火,不觉骄傲,甚至觉得丢脸,相当丢脸。
桥蕤的“知天命”,不是厚积薄发,也不是历练所得,反倒更是像被“吓”出来的!
“无名卒,无名卒……”他喃喃低语,第一次地,他记下了那个无名小卒的俊朗外貌,深藏心底。
袁术隐有预感,不远的将来,他们还会相遇。
而那时候的对方,绝不会是无名小卒!
……
无名卒行军,速度十分缓慢。
甲士攻守兼备,却唯独不善跋涉,因而,和二十甲士汇合后,他们的行军速度被大幅拖累。
这实属无奈,作战时,重甲步卒是中流砥柱,但在行军时,他们就成了负担了。
杨信经过深思熟虑,也有了自己的见解。
成型的甲士,虽身为步卒,其实也依旧需要战马。
他们可借马力快速移动,行军为骑兵,作战时下马为步卒,可在步兵骑兵,有马无马间任意切换,甚至能做到眼中有马,心中……等等,我还是白色的吗?
……
夕阳西斜。
黄昏时,杨信等人终于与高顺会师。
他们来晚了。
此时,羌人大部早已撤离,只留下些残破尸体。
……
落日斜晖中,十名甲骑耸立。
他们头戴兜鍪,擐甲持槊,连战马也披挂精铁甲具,又是浑身浴血,简直如同来自地狱的魔神,恶相狰狞,凶气腾腾。
正是高顺率领的甲骑。
这是真正的精锐!
“高顺,没事吧?”杨信赶紧上前,来回扫视,确认一骑不少,这才松了口气。
高顺的甲骑,可是他的心头肉。
虽然仅有十骑,论精锐,暂时也还抵不过玄甲军、虎豹骑等名垂青史的钢铁之师,但也是他呕心沥血所打造,人马装备都为无名卒之最,是他将来安身立命的最大本钱。
如今,有了缴获得来的战马,杨信也心痒痒起来,想扩充甲骑编制。
……
“少主,我们没事。”领头骑士取下兜鍪,露出一张坚毅方脸,“可惜,让他们逃了……”
他面容果毅,顾盼时鹰扬虎视,举止间不怒自威,自然是高顺了。
羌人步阵至少有百人,高顺以区区十骑阻击之,甚至将之击退,但听他的口吻,居然似乎还有些遗憾。
“留下了多少人?”杨信笑问。
只看这十骑血染征袍的架势,他就知道,他们斩获颇丰。
“二十来人吧?不到三十。”高顺不自觉地摇头,面露不甘,“被我部冲杀两次后,那酋首有所防备,结阵固守缓退……我虽发现几处薄弱,也怕是羌人的陷阱,未敢冒进。”
“阿顺,你做得对!”杨信则点点头,不厌其烦地叮嘱,“咱无名卒都是百战精锐,一个换十个,也是咱们亏的,犯不着和他们死磕。”
“这么说,羌人是自行退却。”杨黥摩挲下巴,面露疑惑,“不过,他们怎么会突然退走?未经大败,这不合常理……”
“我也觉得奇怪,就抓了个舌头问了问,”高顺笑笑,指了指一个方向,“是南面出变故了。”
“南面?”
“少主,你还记得么?”高顺一跃下马,沉声道,“今年四月,西南诸夷反汉,扣押了益州太守雍陟。朝廷遣御史中丞朱龟进讨,却被诸夷打败,一败涂地。你当时说过,数年之内,益州之乱怕是难以平定的。”
“难道,是平定了?”杨信一脸错愕。
他有点难以置信。
杨信深知,西南夷绝非善类。
西南夷,是汉帝国西南面的蛮族,大多盘踞于巴蜀、汉中之地,凶名赫赫的蛮王孟获,鼎鼎大名的夜郎国,都属于西南夷之列。
西南夷蛮化未开,但极为勇猛善战,除了缺少骑兵,只论战斗力,其实还要胜过西羌诸部。譬如,后来蜀汉的精锐兵团“无当飞军”,主力就是南中夷人。
而不同于北方有护羌校尉,护乌桓校尉等重将常驻,益州并没有常设将校,是以杨信才会判断,益州之乱难以很快平定。
“是哪位将军平定的?”杨黥问道。
杨信闻言,心头也掠过几位名将的名字。
皇甫嵩?朱儁?或者……董卓?
“朝廷任命太尉掾属李颙为益州郡太守,与益州刺史宠芝……”高顺娓娓道来。
“就这两人?”杨信皱了皱眉,愈发疑惑。
两个无名之辈,就能平定西南夷?
又是隐藏名将么?
“少主,等我说完。”高顺苦笑一声,又继续道,“李颙用以夷制夷之计,以安抚招降的手段接触诸夷,逐渐成效,先得板楯蛮两万余众归降,又发板楯蛮进击诸夷,大破之,益州乃定。”
“板楯蛮?”杨信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