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轰鸣。
夜色中,一支甲骑呼啸而来。
虽只有十骑,但人马皆披挂重甲,头戴兜鍪,擐甲持槊,可谓凶神恶煞到了极点!
月光下,他们的甲胄浮荡着点点墨迹般的幽影,简直不似凡间骑士,倒像来自九幽冥府,往人世散布死亡,收割生命。
高顺一马当先,九骑紧随其后,沉重马蹄践踏大地,势若山崩,迅如惊雷!
这一刻,战场出现些许寂静。
所有人都被震慑,有些不寒而栗。
“高顺,破局就靠你了”
杨信不自觉地握紧环首刀,表情复杂,有期待,也有紧张。
这是他最后一张底牌,若不能一击建功,情况则会相当麻烦,即使最终获胜,恐怕也会是一场惨胜。
“好精锐的骑兵!而且,居然还是重骑?”
头一次地,杨腾瞳孔收缩,面露警觉。他全神戒备,身后阴影浮荡,那道狼首张牙舞爪,逡巡来回,但更多是防守,而非进攻。
他也感觉到了切实威胁。
也难怪,对面可是一支半重甲骑兵,领兵者更是吕布麾下第一悍将,未来的世之良将,高顺。
这支甲骑太过耀眼,以至于所有人都被吸引,并没有人注意,那名书生已出了帐篷,正悄悄地凑近。
嘶
强劲蹄声中,忽有“嘶嘶”蛇声夹杂。
蛇声明明不大,但即便在如雷的蹄声中,却依旧人人可闻。
“呼”
书生凛然而立,身后浮起一道蜿蜒盘旋的螣蛇之相,螣蛇一张口,一道如毒雾般的黄色吐息喷出,无声无息地袭向甲骑。
“那是什么?是毒吗?”兜鍪下,高顺面色微变,就想要勒马,领骑兵绕开。
杨信也心头一紧。
书生是敌是友,他其实并没有十足把握。
但杨腾的一句话,却让他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贾诩,你要做什么?”杨腾语气惊怒,大声质问道。
贾诩?
杨信精神一振,当即扬声道:“高顺,不必闪避,直接冲!”
贾诩?
杨信心绪纷杂,心中与其说是惊讶,更多是激动。
他并没有特别吃惊。
“螣蛇”的天命,除了号为“毒士”的贾诩,谁还有资格获得?
这就像郎才配女貌,奸夫配,咳咳,一句话,舍他其谁!
纵观贾诩一生,若以龙妈为榜样给他配个头衔,应当是灾厄散播者灵魂之镜长存不朽之人王之左手。
听起来是不是很炫酷?
当然,通俗点说,就是超级搅屎棍心理学带师苟活界的王者曹丕的登基导航小助手。
毫无疑问,他是一位洞悉人性的顶级谋士!
杨信心如明镜,贾诩为保小命,肯定会不余遗力地帮助自己。
他表情微动,忽然心生期待,虎将高顺和谋主贾诩的结合,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一定会很强很暴力!
甲骑冲锋!
高顺没有掉头,也没有转向。
对杨信,他是十足信任的。
何况,甲骑一旦转向,则必会失速,而失速的骑兵,缺少了冲击力,战斗力则会直线下滑。
嗖
十名甲骑阵呈锥形,穿透那团黄褐雾气,破雾而出,如狼似虎,笔直袭向杨腾!
“这是”高顺微微蹙眉。
黄褐气息如湿重浓雾,触感冰凉,让他感觉浑身湿漉漉的,很不自在。
但下一刻,他表情又变了。
那一颗颗液滴似有生命,迅速渗入高顺的皮肤。而本来湿冷的液珠,在入体之后,则由极寒化作灼热,化作焚烧一切的业火,点燃他的血液,燃烧他的四肢百骸!
嘭!嘭!嘭!
高顺的耳中,沉闷而急促的心跳响起,那竟是他自己的心跳!
心脏跳动,如同激昂的鼓点。
高顺呼吸粗重,感觉浑身如火烧,心跳似战鼓,狂野无俦的力量充盈全身,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撑得爆开。
鼻头传来阵阵刺痛。
流鼻血了?
高顺古怪地想到:以自己的体魄,就是拿辽东野参当饭吃,怕也不会流鼻血吧
咔哒!
胸甲上传来一声脆响。
高顺以视线余光瞟了一眼,那是一颗牙齿,兜鍪下,一颗牙齿掉了下来。
他用舌头试了试,嘴里整整齐齐,并没有少牙齿。
似乎,是有新的牙齿长出,替换了旧的。
“这是究竟什么?”这一次,高顺真的震惊了。
不过,杨腾已在面前,他也不及多想,叱喝声中,领着甲骑加速冲锋。
“张猛,退开!”高顺大声示警,又叱咤如雷,“杀!”
甲骑纵横决荡,声势居然一涨再涨,速度之快,更是生出利箭破空般的尖啸,如排山倒海般势不可挡。
他们本就已经相当恐怖,而此刻,磅礴声势似乎又翻了一番!
“惊蛰,是惊蛰!”杨黥一脸艳羡,声音略微颤抖着。
他是真的嫉妒了。
“呼”杨信也吐出一口浊气,暗暗心惊,“小母牛坐火箭呐”
只看甲骑周身的淡淡薄雾,就能看出,他们连体温都升高了许多!这是一种类似燃烧自身的诡异手段,力量、速度、甚至恢复力都在节节攀升,这是全方位的提升,比董卓的“熊罴之旅”可是强出太多了。
十名甲骑似化身魔神,战力已是恐怖绝伦,靡坚不摧!
连狼毒也似乎失去了效果。
当然,那是被抵消,而非失效了。
马槊如林,纷纷指向杨腾,狂暴绝伦,冲杀而去。
撕拉
碰撞声、破碎声、闷响声弥漫成片,杨腾面前的氐人阵线被轻易穿透,就跟纸糊的般不堪一击。
下一刻,他本人也被撞飞,将身后氐人军阵撕扯得七零八落。
但半空中,杨腾手掌一抬,身下暴戾狼影瞬息而起,将最后一名甲骑撞下马来,如同在甲骑阵势中撕下了一块肉。
“这家伙,未免也太强了!”杨信眼见这一幕,眼皮跳个不停,“居然还有余力?”
显然,杨腾是一名老牌天命者,天赋运掉自如,绝非易于之辈。
杨信当即握弓在手,和杨黥一左一右,冷箭连发牵扯对方的动作,防止他继续追击。其余武卒则护在他们周身,抵御着氐人的轮番冲击。
“这样下去不行,氐人的混乱正在消退”杨信心焦,暗暗道,“我方优势只是出其不意,等他们一旦回过神来,咱们就会陷入麻烦!”
他有点动摇,思索着要不要撤退。
这也是无奈之举。
杨信的本钱太少,任何一点损失,都是他所不能承受的。
“杀!”高顺一声令喝,剩余九骑掉转马头,再次结成锥形阵,酝酿起下一次冲击。
他倒是没想太多,杨腾是氐人的首领,也是他们的胆魄,只要杀了他,氐人自然溃散。
“别管杨腾了,去那间营帐!”这时候,贾诩指着中军营帐,大声道,“营帐中是杨腾的长子杨驹,也是他钦定的接班人,抓了他,战事可定!”
杨驹?
众人一怔,很快回过神来:杨驹,自然是他们见到的那七八岁的童子了。
几人同时犹豫,面色有些古怪。
“对一个幼童下手?”杨黥皱眉,这不符合他的行事原则。
杨信表情一动。
如此下作,不讲武德,没节操且没底线的行径他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深得我心。
“高顺,听他的,上!”杨信当即令道。
高顺点点头,他一向令行禁止,脸上毫无犹豫,稍稍调整方向,领骑冲锋,马踏那中军营帐!
马蹄踏过,营帐被夷为平地。
间不容发之际,杨腾怒骂一声,抢先窜入营帐,从另一侧狼狈翻滚而出时,已是怀抱着一名童子。
“无耻!枉你们读了那么多圣贤书,都是读到狗肚子里了么?”他怒声道。
“无耻?”贾诩则冷哼一声,慷慨道,“礼义廉耻,是与人交往时用的,你们这些蛮族残忍嗜杀,如野兽无异,和你们还要讲什么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