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小半夜,五人在黎明时转醒,继续“尾行”大业。
因为被胡狼追杀,耽搁了整整一夜,田家商队早已回返,几人追寻着踪迹,由北上转而南下。
蹄印杂乱。
“田家这一趟,看来是所获颇丰啊”杨黥阴沉着脸,面露恨色,“看蹄印,足六十余匹良马。那得多少铁器,才能换到这么多匹良马?而那些铁器落在鲜卑人手中,又有多少大汉的子民要遭殃?”
他义愤填膺。
“回去后,禀报府君大人,大人自会处置的。”杨信沉着脸,淡淡道,“咱们有咱们的任务”
“嗯,给他们放放血!”张猛大笑道。
他们计划已定:趁夜偷袭,四下放火,浑水摸鱼,火中取马,点灯照明,溜之大吉。
杨信相信,这一套组合拳下来,不敢说能让田家伤筋动骨,损失必然不小。
至于能捞到几匹良马,那就只能随缘了。
也没法子,人太少。
杨信有自知之明,既然没有金箍棒,就只能和小短裙含泪告别。
哒哒哒
马蹄声响起。
蹄声仓促疾劲,正越来越近。
“来自商队方向,朝咱们来的!”杨信表情微变,第一个念头就是,“又被发现了?怎么会?”
众人伏地隐蔽,冷静观察。
烟尘中,一人骑着一马,身后又牵着五六匹骏马,正在竭力飞奔。他身形歪斜,神态仓皇,竟是像在逃难!
“田胜?”杨信认出那人,心生疑惑。
这阵仗,是在逃跑?交易已经达成,也不可能是黑吃黑
杨黥则两眼放光,视线紧盯着一匹神骏雄奇的青马,惊讶之余,面露兴奋:“少主,那是一匹天马,青骢!”
“青骢?”杨信闻言,心中一动。
青骢马,那不是孙坚的爱妻,啊呸,爱骑吗?
君子哪能夺人所好?
他一身正气,当即已下定决心:孙破虏,这匹青骢,我先替你存着,等你长大后
“田胜,别来无恙!”杨信长笑起身,弯弓搭箭,直指对方,“谢谢你昨夜的盛情款待,我有一箭,聊表谢意。”
众人得令,也纷纷起身。
“嗯?是你们?”看到杨信,田胜表情大变。
但紧接着,他想通了什么,摇头道:“不,绝不是你们。”
什么是不是?跟我这打哑谜呢?
“这一箭,是替叔威谢你的!”杨信也没多想,松弦,一箭射出。
轰
尖啸绵延,三尺惊雷破空飞袭!
田胜惊呼一声,侧身想要闪避,但情急之下,手上一松,缰绳散开,几匹良马皆四散奔逃。
青骢也在其中。
但是,和其他良马不同,它似被三尺惊雷所激怒,长嘶一声后,竟直冲着杨信而来。
这是一匹真正的烈马!
而随着它飞驰冲锋,一股潋滟青芒折转流溢,回旋缭绕其全身,速度一再水涨船高,而冲势更是超尘逐电,难以阻挡!
“哦?这是”杨信面露惊容。
“你找死!”
正在这时,张猛暴喝一声,如同熊虎出柙,狠狠迎向青骢,熊掌般的大手横挥,拍向对方。
两道巨影瞬间碰撞,火星四溅。
嘭
大地似颤了一颤,青骢被那一掌掀翻,但张猛也踉跄着后退,“哇”地吐出一口鲜血,狼狈不堪。
他竟吐血了。
似乎,“积膘”和“刚鬣”的防御效果,也难以抵消那一瞬的恐怖冲击。
这一撞,怕是足以摧城撼山。
“强啊”杨信赞叹。
吁
青骢翻身而起,重重打了个响鼻,像是被激怒的公牛,前蹄刨地,酝酿起第二次冲锋。
但张猛哪敢再挨一记?
他博浪锥在手,前踏一步,大喝道:“再往前,你就死!”
“文泰,你跟一匹马吼什么?它又听不懂”杨信哭笑不得,正说着,声音却戛然而止。
那匹青骢已然停下。
它死死盯着张猛,鼻腔喘着粗气,却明显忌惮于他的博浪锥,不敢再往前。
杨黥趁机抓住缰绳,拼命安抚对方。
“知天命的人,十有八九有性格”他微笑着解释,“而知天命的马,却都有智慧。”
杨信恍然大悟。
有智慧,就怕死有了心,自然也就懂得了从心。
“这匹青骢可不简单,”杨黥尽力安抚着青骢,兴奋道,“它刚才的天赋,名叫踏垒。踏垒效果,是在冲锋时积累冲势,速度越来越快,势头越来越强,直至能穿透三军,踏破营垒!”
杨信啧啧称奇,不由感叹道:“同样是天马,这马和马之间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想起自家那匹自恋、怕死、好吃懒做、钟爱划水的逾辉,他只感觉心累。
“这匹青骢,和翼文倒是很配。”杨信上下打量青骢,却又惹得对方不快,竟扬蹄欲踩。
他轻身躲开,笑道:“不过,要驯服它,就得靠他自己的本事了。”
田胜已经逃远,但杨信心满意足。
得一匹天马,这一趟就没算白来了。
他又觉得疑惑:鲜卑人不是开善堂的,能以一匹天马交换的,恐怕也是一柄神兵!换句话说,渔阳郡铁官冶炼了一柄神兵,居然就这样流入了鲜卑?
须知,渔阳郡太守郭勋也是三柱之一,绝非昏聩之辈。
怎么想,此事也很不对劲。
还有,袭击田家商队的,又是什么人?
他正思索着,后者似乎要有答案了。
沓
蹄声杂沓,又有十余骑士奔来。
杨信凝神观察,他们非汉军装扮,但持刀背弩,装备也颇为精良,身份也不一般。
为首的,是一名虎背熊腰的大胡子。
他喝问道:“喂,你们有没有见到”
大胡子注意到了青骢。
他的眼中掠过一丝贪婪,毫不客气道:“你们别动,将那匹青骢交给我。”
“你们是什么人?”杨信没有动作,反而问道。
“嘿,遇上硬骨头了。”大胡子冷笑,无半分犹豫,下令道,“结阵,冲了他们!”
他一声令下,十余骑士在身后列阵,竟是一言不合,就要冲锋袭杀。
显然,这不是头一次了。
“绝不是汉军,”杨信微微皱眉,心中则盘算起来,“不过,也不像一般的盗匪我怎么感觉,好像又被一群下大棋的老阴比给坑了?”
大胡子结阵完毕,就欲冲锋。
杨信凛然一笑:你们这是自寻死路!
“都回去吧。”却在这时,一人一马慢悠悠而来。
瞧见来人,大胡子面露惧色。
杨信等人也脸色大变。
毕竟,来的可是顶头上司。
来人无面,竟然是徐荣!
“徐军候,”大胡子恭敬行礼,赔笑着道,“我们也是奉”
“不必多说了。”徐荣则懒得多听,摆摆手道,“你们可以走了。”
“走!”
大胡子闻言,面露悻悻,却也不敢多说,领人转身离开。
“军候大人,那人是谁?”杨信好奇询问。
“张举,渔阳郡一名大豪。”徐荣语气淡然,冷冷道,“有些官家不便出手的事情,往往就由他们来做。”
明白,白手套嘛
杨信挑了挑眉。
“回去吧,你们出来三天了。”徐荣淡淡道,脸上迷雾千重,不见喜忧。
他语气森冷,令所有人不寒而栗,尤其是深知其军纪严苛的九貉,更是脸色煞白。
“军候大人,我刚得一匹天马青骢,不敢独喜,愿献于大人。”杨信为缓解气氛,准备出卖这匹天马了。
他心中暗道:翼文,别怪兄弟不是人,只怪军候太吓人
“我要这青骢有何用?我擅运筹帷幄,又不擅冲锋陷阵。”徐荣摇摇头,语气依旧冷硬。
也是,杨信心中暗道,若青骢落在徐荣手中,那就成了唐三藏的熟铁棍,只能看不能用了。
徐荣环视一圈,淡淡道:“回去后,各领一百军棍。”
“一一百军棍?”杨信当场瘫软在地。
他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心中哀怨:天凉好个秋,正是菊花盛放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