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太平!”
“建太平!”
“建太平!”
声音狂热,太平教徒嘶吼咆哮,高举着各类武器袭来,手中有环首刀、长矛等,也有农家常用的农具,木铲镰棒等。
他们衣衫不一,武器不一,唯独那一张张歇斯底里的面孔,却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声势骇人。
“宗教还真是可怕”
杨信稳坐中军,看着这一切,也不禁心生悸动。
因附近树木不多,他未搭营帐,但挖了沟堑,竖了鹿角,用以抵御贼兵。
太平教徒无组织也欠纪律,阵型混乱,才刚冲至阵前,就纷纷中招了。
有人跌入沟堑,被后人踩踏,头破血流有人撞上鹿角,想要抽身,却被身后更多教徒挤压,生生地插死在鹿角上。
但是,如此惨状中,却是无一人退却。
他们神情狂热,高喊着口号,前赴后继地向前,是真正地“视死如归”。
杨信完全可以想象,当更具感染性的口号,“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喊出声来,当蛾贼如野火席卷整个天下时,那会是何等恐怖一番的场景。
汉军稳守不出。
“杀!”鲍出一人当先,第一个迎上太平道的潮头。
他猛鸷勇悍,连续掷出三根沉重投矛,竟是连续贯穿多人,在太平教徒中激起三道长长血浪,哀嚎成片。
继而,鲍出战斧狂舞,伴随着胸腔中潮鸣电掣的轰响,宣花板斧纵横排阖,将第一轮潮头轻松撕碎。
但有更多的太平教徒扑上来。
此时,有甲骑,甲士发威。
“不朽”武装之下,一名名甲骑似化身收割生命的钢铁器械,不止手中马槊化作冰冷杀器,双肩、手肘、甚至麾下战骑,都成为尖锐武器,浑身上下刺猬一般,纵横决荡,挡者披靡。
高顺以身作则。
他战槊平指,不时短距冲锋,以身撞入敌阵,大杀一通后,迅速回返,再继续守卫原地。
因为敌人太多,他不敢冲得过深,青骢的“踏垒”难以发挥,它时而发出愤怒嘶鸣,干脆扬蹄撼击,直接将面前敌人踏碎头颅。
甲士落位于甲骑的缝隙中,双脚微分,重心前压,以长槊一次次攒刺,刺杀着漏网之鱼。
故而,同样是二十人,甲骑的杀伤,却是要远远胜过甲士了。
“一将难求啊”杨信心中嘀咕。
他择选甲士新统帅的心思,是愈发活络了。
不过,他也清楚,让鲍出和高顺这等青史留名的悍将相较,也实在是难为他了。须知,高顺的陷阵营,可是留下了“每所攻击无不破”的恐怖评价。
“东偏南三十度,二十步距,射!”麹义眼观八方,大声呼喝。
“角度”,关于自然是杨信亲自教的。
箭矢雨落,溅起无数鲜血,也减轻那一方向上的巨大压力。
他眼光毒辣,有时甚至如未卜先知,没等太平教众聚集成势,就一轮箭矢将其射散。而阵型稀疏的太平教徒,迎头撞在甲骑甲士构筑的铜墙铁壁上,则只有粉碎的命运。
麹义冷静观察局势,却不甚开心。
“我可是要当先锋的”他暗暗嘀咕,“怎么成镇守后方的了?”
麹义初见杨信时,就曾立下豪言,要当先锋。
他可不止擅使弓弩,也擅用环首刀,麾下一众先登也是远近皆宜,能近身肉搏的,绝非区区弓弩手。若在其他人的手下,他都能领一部精锐,充当先登死士。
可惜,他是在杨信的麾下。
在杨信这,他可没有当先锋的权利。
且不说甲骑、甲士,张猛、杨黥擅用步卒,张飞、赵诩、赵云、丈八擒豹等,也都有万夫不当之勇,麹义实在没有任何优势。
他曾暗自气恼,却也不愿离开杨信。
麹义自家人知自家事,清楚自己性情桀骜,身上又沾了些羌人的野蛮习性,除了杨信,其余人很难容他。
而且,正因骄傲,他可不愿意不如自己的人来当领导。
见过杨信后,在他看来,已很难有更胜杨信的领导了。
“啊呀呀”张猛连连大叫,急的跳脚。
甲骑、甲士外层固守,先登队居中连射,他麾下的轻卒却是无用武之地了。
“叔威,这才刚刚开始,有你发威的时候。”杨信稳住对方,叮嘱道,“甲士、甲骑身负重甲,久战必会疲惫,到时候,就需要你们来补充了。到时候,可别掉链子了”
“掉链子?”张猛拍拍胸脯,豪爽道,“阿兄,我什么时候掉过链子?”
很快,时机到了。
“换防!”杨信下令道。
“是!”张猛精神一振,“还愣着干啥,随我上前!”
这一次,杨信调回一半甲士,令张猛领一什轻卒填上空隙。
轻卒装备战力不如甲士,但有张猛居中镇守,又有“微醺”和“万仞冲阵”加持,也是阵线稳固,坚若磐石,将一浪浪的太平教徒击退。
忽然,太平教徒从中分开,有一人如同分开波浪,以极快速度冲了出来!
此人未着甲胄,也未拿武器,完全是轻装上阵,以扭曲古怪的姿势向快跑,直直冲向张猛所守的阵线。
很快,他中了一箭,却似不知痛苦,继续奔跑向前。
月光下,此人面无血色,皮肤下蠕动着点点幽绿,如同夜里萤火,诡异万状。
“叔达,拦下他!”
“不挟”的意识链中,田丰的声音响起。
“死!”
张猛闻言,当即暴喝一声,也来不及右手劈砍,直接是左手一拳挥出,狠狠砸在来人的面门上。
嘭
那人头颅被张猛一拳砸爆!
可紧接着,不止是头颅,来人的身躯也炸裂开来,血肉飞溅,鲜血如瀑洒落。而更为诡异的是,那四溅的血液不是鲜红,同样是诡异的绿色。
“哼!”
张猛的甲胄上染了一层绿血,竟是滋滋冒出青烟,如同被腐化。他本人也被喷了一脸的血,脸上浮现青绿瘢痕,发出一声痛苦闷哼。
“是疠疫!”意识链中,田丰疾声道,“这是符呪病符的神启能力,其效果,则是制造出不人不鬼的毒人。毒人没有战斗力,却会自我爆炸,爆炸出的鲜血有毒,会令人陷入持续虚弱,没有力气,时间久了,连心跳也会停止。”
“这不就是自爆步兵?”杨信皱眉道。
“何谓自爆步兵?”田丰疑惑。
“哦,没什么”杨信反应过来,又赶紧问道,“叔威,你可有事?”
“我有积膘护身,暂时无事。不过他们几个赶紧来人,接应他们退下去。”张猛呼喝下令。
原来,那名毒人爆炸,不知重创张猛,也波及了他身后的几人。三名轻卒无力瘫倒,还有一运气不佳的甲士,他虽身披重甲,却没防住面门。至于甲骑,不朽武装层层包裹,根本没有皮肤露在外面,却是不惧毒人的。
“小心,毒人可远不止一个。”田丰又道。
“都交给我。”杨信立起,居高俯瞰,长箭已搭在弦上,四下观望。
嗖
他一箭射出,射爆一名刚刚要冲锋的毒人。
塞外之战中,杨信又觉醒了“寸阴”,那是持续时间更短,但效果却翻倍的“衔烛”。故而,他一箭射出,那名毒人根本躲不开,头颅被“三尺惊雷”射爆。
“元皓兄的天赋祝邪,还真是神技啊”他心中暗道。
白泽号称通晓天下一万一千五百二十种妖魔鬼怪,田丰的“祝邪”,也的确名不虚传,竟连太平道的神启都能看破,可称“无所不知”了。
这一天赋看似没有实际加成,实则用处巨大,堪比最顶尖的天赋。
战斗中什么最重要?信息!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嘭
又一名毒人被射爆。
“该死的”司马俱眼看这一幕,终于也沉不住气了,“向前,向前,将他们通通撵下河去!立黄天,建太平!”
“立黄天,建太平!”
他派出了身边的预备队,这支人马更精锐,战力也更强,太平教徒声势更盛,涛涛如潮。
吼叫声回荡两岸,黑压压的人群中,有一缕缕幽绿不时闪过,显然,其中混了不少毒人。
杨信视线逡巡,来回扫过面前阵势。
但是,人群太密集了,他难以捕捉其中的毒人,也更难射中。
“守住!”杨信神情肃然,大声道,“诸位,顶住这一阵,胜利就属于我们。”
他大放光明!
衔烛辉光闪耀,凝成一道璀璨光幕,将笼罩其中的己方士卒强化,如同按下“快放键”的电影,人人迅捷,攻势凌厉,杀人如割草。
杨信并没有撒谎,顶住这一阵,他们就可赢得胜利。
“都准备好了吗?”黑暗中,徐牧回头,大声问道。
“好了!”
另一方,杨黥也转头问道:“你们呢?”
“好了!”
黑暗中,徐牧、杨黥各领了十二骑,一字排开,正在蓄势待发。徐牧身后有两将,赵诩和赵云杨黥身后也有两将,张飞和丈八擒豹。
不过,赵诩、赵云却是同乘着一匹马,逾辉则没有跟来。
这自然是因为逾辉过于醒目,不利于偷袭了。
杨信的确是在声东击西,却不是司马俱想象的那一种。
打从一开始,他就是以自己为饵,酝酿着一场干脆利落的斩首行动!他要杀掉徐和、司马俱二人,一劳永逸地解决麻烦。
徐和,司马俱自以为是猎人,但实际上,他们也是猎物。
“身边跟着无头人的那个,是我的。”徐牧指着远处,那火光下屹立的两道身影,沉声道,“那个白面无须的,是你的。”
杨黥点点头。
“杀!”
徐牧一夹马腹,整个人如电窜出,赵诩、赵云紧随其后,十骑如离涧的蛟龙,以极快速度奔袭,仅留下身后飘落的鸿羽。
“奔尘驰电,摧锋陷阵,这才骑兵嘛”杨黥面露赞赏,微微颔首。
其实,他也想统领骑兵。但可惜,骑兵数量稀少,而最恰当的人选,也的确是徐牧。
“走!”
杨黥低喝一声,也领着一众骑士杀出。
随着十骑奔走向前,越来越多的骑士一一浮现,紧随于后,乃至后来,竟有几分山崩海啸的恐怖声势!
蜃景。
“怎么了?”徐和悚然一惊,低头望去,腹部有“符拔”二字闪烁着幽幽寒芒,似阎罗的催命符。
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徐和蓦地抬头。
他看到一头形如麒麟,却是无角的巨兽虚影!
“符拔?”徐和认出此兽。
符拔无角,其相威严,其形巨大,竟似拔地倚天一般,凝为如有实质的恐怖威势。
巨兽虚影之下,那一骑两人的骑士,似乎都显得无比渺小了,正如电袭来。
徐和只觉通体冰凉,血管似乎都凝固了,身体难以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靠近,几乎是要引颈就戮。
“你的命,我就收下了!”
徐牧一马当先,马槊狂击如惊鸟掠空,斩向徐和脖颈。
哗
一道巨大身影斜里杀出,正是那无头尸。
无头尸肌肉贲张,遍体溢散狂暴杀机,面对奔马冲撞也毫不畏惧,一掌狠狠拍向马头。
当然,它没有脑袋,又怎么会有畏惧情绪?
“哼!”徐牧面有不甘,一扯马缰,领着众骑士转头,自无头尸侧身掠过,准备酝酿下一次冲击。
却在这时,赵诩自马上一跃而下,借着奔马冲力,一个灵活翻滚后,一记马槊直直刺出!
他身形凌厉,动作轻快,竟是如有神助一般,燕跃鹄踊,防不胜防。
槊出,动穿心脏!
徐和呆在原地,瞳孔渐渐渐渐涣散。
“这么轻松?”赵诩微微一怔,又回望马上的赵云一眼,面露沉吟。
赵诩隐有感觉,刚才的“杀生印记”,效果实在过于强大了,竟令徐和动弹不得,竟是直接束身待死!
他清楚,这可绝不是他自己突然有了什么成长。
而似乎是因为赵云在身旁。
似乎是赵云那尚在萌发中的“天命”,也增持了他自身的能力。
“莫非是”赵诩不敢确定。
却在这时,赵诩的身后,一道巨大身影缓缓走来。
“阿兄,小心!”赵云焦急道。
轰
那道身影一掌拍下!
赵诩一个灵活翻滚,避开那一掌,而回头望去,身后屹立的,却是那具无头尸!
“怎么回事?”他心中暗惊,“照理说,此人已死,他的无头尸也应当死掉才是的怎么会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