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陆康、陆儁父子,杨信领着部众继续南下,又到达了吴郡。
吴郡以南,就是会稽郡,目的地已近在咫尺。
杨信也松了口气,至少不会失期了。
不过,自吴郡往南,如吴郡、会稽、鄱阳、丹阳、东阳、豫章等郡,几乎没有一处是太平的,都有山越出没。
山越,即盘踞山中的山贼式武装集团。
因山出铜铁,山越常常自铸兵甲,他们大分散、小聚居,好习武,以山险为依托,不服朝廷管束,其首领有“帅”、“大帅”、“宗帅”等。
东吴的诸多名将,如黄盖、韩当、周泰等,都曾讨伐过山越尤其陆逊、贺齐二人,更是在山越讨伐战中崭露头角,才得以兴起。
山林密布,地势崎岖。
杨信派出丈八擒豹、张飞、赵云为斥候,策马当先,在前探路。
他的举措,一方面是锻炼年轻人,另一方面,也是给这三个一身精力无处安放的少年一点事情来做。
杨信、杨黥、张猛等人都发现,这三人天资聪颖,都是学得极快,快将自己一行人掏空了。
他们所欠缺的,不过是经验。
杨信相信,待平定了交州梁龙叛乱,这三人也就能出师了。
“总算清净了”三人不在,连向来聒噪的张猛都感叹了一句。
不过,也没清净太久。
“少主,”丈八擒豹策马而来,神情肃然道,“前面,前面打起来了!”
“遇上山越了?对方有多少人?”杨信面色微变,准备招呼部众,前往帮忙。
“不是山越,”丈八擒豹想了想,实话实说道,“只是两个跟我等同龄的少年”
“啊?”杨信闻言,面露错愕之色,“子龙,翼德二人,没能打赢吗?”
也不怪他不问前因后果,反而先问起了胜负。
赵云和张飞,那可都是“万人敌”级别的猛将,即便尚未长成,实力也相当可怕。
居然有人能和他们打个平手?听丈八擒豹的口气,两人似乎和他们还是同龄?
“在我来时,的确是平手。”丈八擒豹是老实孩子,直言道,“那两人年纪虽轻,实力却也不一般,勇武不逊于翼德、子龙。还有,我观其中一人的姿态动作,似乎是修炼过霸王五式。”
“嗯?”杨信表情一呆。
霸王五式姿态豪迈,又扭曲诡谲,因而,其特征十分鲜明。
而常年修习霸王五式者,在战斗之时,往往也能做出些匪夷所思的招式动作,同样修炼“霸王五式”的人,则能判断出来。
“莫非是他?”杨信心中猜测,“可是,他不应该在”
他问道:“究竟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起的冲突?”
“事情是这样的,”丈八擒豹想了想,斟酌着道,“我等探路时,遇上了两名山中行人,是两个少年。山中人少,两人也姿容不凡,我等就多看了两眼。”
“此两人形貌与常人颇有不同,一人牵着马,容貌英伟,双臂颀长而另一人面容刚毅,则是个头矮五短身材。”
“两人一高一矮,对比十分强烈,翼德就忍不住调笑了几句”
杨信嘴角抽搐:张飞这张嘴,早晚要给他惹来祸事。
“谁知,那五短身材者,其人虽短脾气却酷烈,竟一沉肩,向前猛撞,将翼德的战马徒手就掀翻了!翼德狼狈落马,勃然大怒,见那人没有武器,也扔掉蛇矛,与他空手搏斗,一时未分高下。”
“子龙本欲上前拉架,或是长臂那人误会了他的用意,遥遥一箭射出,拦在了子龙面前。子龙见状也怒了,以箭术还击,而却不射对方,只射对方身外三寸,让对方也不得向前。两人相互对射,也是难分伯仲。”
“翼德、子龙二人的性子,都不愿他人帮手,于是我就回来禀报了。”丈八擒豹道。
杨信哭笑不得:“走,去看看。”
隔着老远,他就听到啸鸣之声。
一箭闷啸破空,裹卷着雄浑潮音,竟有巨浪滔天,力达万钧的恐怖声势,气象磅礴。
“果然是他!”杨信笑了。
这一箭,明显是一记“鲸落”,来人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了。
太史慈!
嘭
赵云斜身避闪,一棵古木中箭,从中而裂,轰然倒塌。
显然,太史慈的“鲸落”,如今已有技击的七八分玄妙了,距离真正技击也就一步之遥。
赵云面沉如水,也是一箭回射,箭如蛟龙,荡起龙吟般的轻鸣,射向太史慈。他家的照胆箭不逊于潮生箭,不过,他却并无技击手段,自身箭术也逊色于太史慈的。
太史慈的箭术,举世无双!
杨信又望向张飞。
正如丈八擒豹所言,他果然看到一名五短身材的少年,而那少年瞋目竖眉,咆哮如虎,也的确和张飞斗了个旗鼓相当!
“着少年,究竟是何人?”杨信仔细观察,啧啧称奇。
少年容貌短四肢也短,照理说,在战斗时必然会处于劣势。但此少年却知扬长避短,步步紧逼贴身向前,时而肩撞,时而膝顶,甚至以头相撞,猛锐难挡。
张飞猛鸷,赵云骁锐,而这少年的身上,则有股子勇往直前的悍勇。
少年给人的感觉,像是发狂的牯牛,出柙的犀兕,就是拼命向前,向前,向前!
张飞几次张嘴,又不甘地闭上。
或许,在他看来,对方未觉醒天命,自己若动用天赋,却有以强欺弱之嫌。
双方并无仇怨,与其说是在战斗,不如说是在较量。
“子龙、阿慈、翼德,还有这位壮士,都住手吧!”杨信抬起手指,一缕辉光映照众人。
太史慈闻言,身躯一震,回望着杨信,面露欣喜:“少主,终于找到你了!这二人,是你新收的部下?”
他自然没见过张飞、赵云。
“阿进,住手。”太史慈转过头,又道,“这就是我说过的杨氏貔虎,是我等要投效的对象。”
张飞和那短小少年闻言,也同时收手。
不过,这二人却都余怒未消,如同红眼的斗鸡,都是恶狠狠地盯着对方。
“杨氏貔虎?”杨信表情有些古怪。
他实在未料到,自家的“貔虎”之名,居然都已经传到青州去了。
这倒也不奇怪。
青州与辽东间海运发达,辽东既有风传,青州也不会少。
“阿慈,你怎么到这来了?”杨信面露疑惑,问道,“你阿母身体可好?还有,这位小兄弟又是”
他满腹疑窦。
“此事,却说来话长了。”太史慈笑了笑,又指着对方道,“少主,这位是我在途中结识的好友,名为乐进,他骁悍果烈,猛鸷无双,天生就是一员先锋大将。”
“哼!”
“哼!”
两道哼声响起。
一个是张飞,一个则是麹义。
麹义心头不悦:又一个抢先锋的人
“乐进?”杨信闻言,表情猛变。
这名字,他自然是记得的。
五子良将之一,乐汉代兵长乌巢酒仙斩杀者进,字文谦。
史书中,对乐进的记载不多,可“先登”和“斩将”的事迹,却似乎与他绑定着的。乐进每每先登陷阵,或破城,或斩将,更曾于官渡之战中,亲斩了袁绍大将淳于琼。
敢于“先登”的,必然是悍将。
拿破仑说得好:第一个冲进城的士兵,他一定是头顶鲜血出来的。
咳咳,扯远了
“阿慈,这个不急,可在路上慢慢说。”杨信心念几动,笑着问道,“这位小壮士,可会骑马?”
太史慈有马,乐进却是步行。
因而,两人同行时,太史慈只是牵着马,只是与赵云对战时,才骑上了战马。
而他这匹马,自然是当初杨信临别时赠送的那匹。
乐进闻言,面有赧然:“在下家贫,却不曾学过骑马”
“哼!”张飞面露轻蔑,嗤笑一声。
“翼德。”杨信呵斥对方一句,对上乐进时,又换了一张笑脸,“骑马只是小道,不会可以学。当初阿慈也不会骑马,如今不一样奔驰如飞?而足下这一身骁勇果锐,却是学也学不来的。”
乐进听了,自然心中愉悦,唇角含笑。
杨信微笑着下马。
乐进一脸迷惑。
“我这匹逾辉,是一匹天马。”他轻拍逾辉,口中念道,“解封。”
唏律律
逾辉长嘶一声,长久被封印的辉光迸发,汹涌崩散!一刹那,整匹马竟是如同正午烈日,溢散着炽盛璀璨的辉光,令人不可逼视。
乐进被晃花了眼,心中震撼则无可附加。
“这就是天马?果然神骏,不似来自凡间。”他心中暗道,“不过,这是做什么?要炫耀自己的家底吗?”
“封禁。”杨信再喝一声,逾辉身上幽光散尽,又恢复黯淡无光的模样。
但即便如此,逾辉依旧比普通战马高大,且通体雪白无一丝杂毛,在一众战马中,显得鹤立鸡群。
“天马都有灵智,就会知道畏惧,也知道轻重。”杨信将缰绳递给乐进,笑着道,“乐进,你可先骑我这匹逾辉,训练自身骑术,等骑术熟练了,则可换乘其他战马。”
乐进大吃一惊,他实在没料到,对方竟是欲将天马借给自己乘骑!
他不由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到汗颜。
“不可,不可。”乐进连忙拒绝,连连摆手,“这是大人你的坐骑,又是一匹天马,怎能给我这低贱之人乘骑?”
“又不是给你了,只是借给你骑,等你熟悉了骑术,再还给我,我再给你配一匹普通战马。”杨信笑容和煦,“还有,低贱之人的话就不必说,以君之才华,必不会久伏草莽的。”
“可是”乐进还在犹豫。
“你若不收,就是连逾辉都看不上了。”杨信堵住了对方的话头,态度强硬道。
乐进只得点头,心中却浮起别样情绪。
他是平民出身,没读过书,身份也低微,杨信只是初与他见面,竟就如此厚待,也令乐进生出几分效死之心。
杨信心中则暗道:解衣推食、周公吐哺这一套,我似乎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继续南行。
而事情的经过,也经太史慈之口,一一道来。
却是,果如杨信所料,塞外之战的种种事迹,也自海上传到了青州。
而太史慈尤其注意了其中一个人的名字,张飞。此人年龄与太史慈相仿,甚至有些顽劣事迹的传闻,却能在塞外之战中知天命,甚至名动天下。
他自认,自己并不逊于对方。
于是,太史慈借此说服了母亲,离开青州,前往投奔杨信。
他听到消息,杨信驻扎在高柳,于是先一路东行,准备先到濮阳,再转道向北,前往高柳。也是在此途中,因为一些因缘际会,他认识了乐进。而经过太史慈的强烈推荐,乐进也同意随行,随他一同投奔。
却不料,太史慈、乐进正要北上时,又听到消息,杨信要南下了
于是,他们准备干脆不北上了,直接南下前往会稽,到时候再与杨信汇合。
说来也是巧,众人居然在吴郡就撞上了。
“原来如此”得知了的因后果,杨信微微颔首。
“少主,我来的不晚吧?”太史慈小心问道。
他有些懊恼,后悔自己没有早些投奔对方。
如今,观张飞、赵云、丈八擒豹等少年俊杰,都丝毫不逊于自己,却更早投效了少主,明明是自己先认识的
杨信闻言,哑然失笑:“不晚不晚,你来的正是时候。”
还是南下。
乐进训练马术十分刻苦,仅数日就有了成效,也换上了一匹普通的北境良马。
杨信暂时将乐进调拨给张猛,因为张猛与其性格脾性似乎更加相投,但对乐进,他实在另有安排。
待乐进长成,他想让乐进作为擐甲队的主将,而鲍出为副。
至于太史慈,暂时则挂名在徐牧的麾下,日后再慢慢整编。
路途中,为了称呼方便,杨信也分别给两人取字,太史慈字子义,乐进则字文谦。
这自然是拾人牙慧。
会稽郡,上虞县。
城外,一道身影昂然而立,几名亲卫则跟在其身旁。
正是朱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