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挟长,不挟贵,不挟兄弟而友。”赵戬神情紧张,但口中的颂念,依旧是不徐不疾。
他的足下有光环升腾,须臾间,无形的精神链条展开,勾连起众将,意识交感,心意相通。
杨信面露头痛,遥遥地道:“子义,你是捅了贼窝么?怎么引下来了这么多人?”
“我射杀了一名贼首,”太史慈策马疾驰,咧嘴一笑,“谁让他的穿着那么显眼?跟一只山雉似的”
杨信恍然大悟:怪不得,贼人跟火烧屁股一般,死咬着太史慈不放。
哗
潮音滚滚!
身后跟着两百余贼人,太史慈却面无惧色,反倒从容自若,不时转身张弦,一箭射出。
他并未动用“鲸落”,但潮生箭出,每箭一样气动山河,每箭也必杀一人。
这是真正的艺高人胆大!
两百余贼人,杨信自不放在眼中,但出于谨慎,还是询问道:“靖边,贼军有点多,要不要帮手?”
“少主请放心,”赵烈面沉如水,嘴上则豪言道,“区区两百贼寇,对我貔虎骑而言,不过小菜一碟。”
“哦?”杨信闻言,不由一愣。
在他的印象里,赵烈性格平和,温尔儒雅,很少有自负的言语。但眼下,他却能感觉到强烈的自信。
“那,请开始你的表演。”杨信笑了,饶有兴致地道。
一人逃,百人追,终于,那两百余贼人掠过丛林的侧方,出现在了貔虎骑的冲击范围内。
两百余贼人,竟无一人能发现藏于丛林的貔虎骑。
“等。”赵烈很淡定,言简意赅道。
貔虎骑如蛰伏猛兽,静静等待。
很快,两百余贼人已尽数越过丛林侧面。
“前!”
这时,赵烈才向前一指,沉声道。
赵诩、赵云一左一右,如电飞驰,而赵烈紧随其后,三骑如龙蛇飞动,引领着一众貔虎骑,向前猛冲。
“知白守黑”的道法效果尚在,三十余骑如潮奔涌,本该是气势恢宏,却周身黯淡,连蹄声都悄无声息,居然能给人一种“鬼祟”之感。
两百余贼人追击着太史慈,竟无人未发现他们。
赵诩马槊遥指,一道“杀生印记”已然落成。
这次,他没有刻意瞄准某位将领,更像是信手施为,用以强化自身属性。
他的头顶,也并无“符拔之相”浮现。
杨信一直紧盯着貔虎骑的“初演”,此时看到了什么,蓦地瞳孔收缩!
“这是”他瞳孔地震,满脸惊容。
却是因为,赵诩的坐骑,一匹北地良马,居然如同神魔附体,化作了一头凶兽符拔!
符拔狰狞,头顶无角,满嘴獠牙,狂暴煞气熏天赫地,奔走姿态也和食草的马不同,而是和食肉的猛兽一般,扑前而行。
杨信大惊失色。
直至赵诩一骑向前,座下符拔扑倒一人,咬下其头颅,又以利爪撕裂一人,如鞭长尾掀翻两人,他才确定,那不是幻象,而是真实的!
“这是抽到ssr坐骑了?”杨信心生荒诞。
他当即问道:“元皓兄,伯卿的天命符拔,竟还有这种天赋?”
“并不是新的天赋。”田丰摇了摇头,却并未解释,而是故意吊了个胃口。
“我知道,我知道,”虞翻抬起手,抢答道,“是三貔貅!”
“三貔貅?”杨信一脸狐疑。
田丰面露不悦,横了虞翻这“剧透党”一眼,捋须笑道:“少主,有些事情,还是留些悬念更有意思你只要记住,这三人相性契合,别拆散他们即可。”
“哦?”杨信若有所思。
貔虎骑猝然杀出,当即狂突猛进,势同破竹!
杨信仔细观察,隐约也注意到,赵烈的风格,却和徐牧大相径庭。
徐牧善于变化,又有“羽落太虚”的灵动自如,反倒不喜欢正面冲锋,喜欢兵出诡道,在敌阵外围来回剐蹭,尖刀子刮肉
赵烈的骑兵,则是更为“厚重”,往往抓住一个破绽,就直进猛冲,直至将敌阵洞穿,再寻找破绽,酝酿第二波攻势。
这两种方式,难说孰高孰低,只能说风格不同。
不过,有赵烈、赵诩、赵云组成的强大攻击箭头,倒也确实用不着剐蹭。
三人组默契十足。
赵诩、赵云勇猛无敌,赵烈虽身体孱弱,却是一流的“辅助”。
“六月栖栖,戎车既饬。四牡骙骙,载是常服。玁狁孔炽,我是用急。王于出征,以匡王国。”
他口中抑扬顿挫,颂念着诗经中的小雅六月,即使在兵荒马乱的战场上,一字一句也能清晰入耳。
而那一句句诗词似暗藏着某种力量,不止灌注在赵诩、赵云等骑士身上,也灌注于其坐骑身上,甚至灌注其武器之上。
战诗抚慰下,整个貔虎骑,尤其是赵云、赵诩,都变得尤为强大,不知疲倦。
“捡到宝了”杨信啧啧称奇,也暗暗感慨,“恐怕,周瑜、陆逊那般的盖世儒将,就是这般风姿了。”
而他的麾下,诸将都被震撼,一脸凝重。
黄盖是初次见“三赵”发威,只觉后脊冷汗直冒,有种大开眼界之感。
“人的名,树的影。”他心中百味杂陈,暗忖道,“无怪乎杨子誓能闯下偌大名堂,就这支貔虎骑,恐怕北军五校中的屯骑、越骑,也远远不是其对手”
阳光下,貔虎骑横冲直撞,仅仅是三轮冲击,贼众已是哭爹喊娘,溃不成军。
“杀!”
太史慈见机得快,转头冲杀,张飞、乐进也策马向前,想分点残羹冷炙。
至于张猛、徐牧等,对这种“小菜”自然兴趣不大。
待清点战果,杀百余人,俘虏五十余,貔虎骑仅轻伤几骑,没什么损失。
“这支貔虎骑”徐牧想了想,由衷感慨道,“就是遇上我的突骑屯,也必然不落下风。”
杨信也是若有所思:自家的麾下,往后或许会有三支骑兵,风格各异。
高顺的陷阵骑,是重骑,披重装厚甲,持大戟巨槊,专用攻坚,摧坚踏垒徐牧的突骑,是轻骑,长于轻便迅灵,蹑景追飞还有,则是“三赵”的貔虎骑了。
貔虎骑的装配,可介于轻重骑之间,既不笨重,但也有一定的防御,既有轻骑的雷厉风行,也有重骑的批亢捣虚。
“大人,俘虏怎么处置?”赵烈策马而来,恭敬问道。
“将左耳都割了,送他们回去。”杨信冷冷一笑,“让他们告诉山上的贼首,我部两千人,就在此地等着他们的大驾光临。若想挽回颜面,就来此地,咱们堂堂正正战上一场。”
战鼓擂响,杨信命令部众列阵,等待着贼人下山。
他的阵型很简单。
左翼是张猛部,张猛如雄峰屹立在前,文陆、乐进挺立于后,战意昂扬,气焰熏天
右翼是徐牧部,徐牧远不如张猛勇烈,但身边是张飞、太史慈,一人持丈八蛇矛,一人举双戟而负长弓,也是锐气逼人
居中的,则是黄盖和他的部众。
黄盖部人数不多,但俱为百战老兵,黄盖本人也是“成熟期”的猛将,不止早已成年,甚至已知天命,还一鼓作气觉醒了两个天赋。
黄盖部的的战斗力,明显是要胜过杨信麾下的部众。
故而,让黄盖部抵挡正面,却是最为合适。
“少主,若贼人不受挑拨,该怎么办?”赵戬问道。
“哪能事事尽如人意?”杨信却处之淡然,耸了耸肩,“若是不成,那就再想办法。”
好在,他们的布阵没有白费。
烟尘滔天!
从下方仰望,可见贼人熙熙攘攘,正如同滚滚浊流,呼啸而下。
他们的武器颇为简陋,有长矛有大刀,但也有竹竿、农具等物,和“精锐”二字显然不沾边。
但人数一旦过万,其声势则不可同日而语,喊杀声回荡山谷,也令不少汉军脸色煞白,两股战战。
嗡
璀璨流光辉映,竟像是凝成实质的琼浆玉液,洒落在所有人身上,令他们心中大定,精神昂扬。
不是杨信的“衔烛”,而是逾辉的“光耀”。
它的辉光被陆康的“微明”所封禁,而一旦释放时,则比以往更炽烈了百倍,“痛苦减免”和“精神振奋”的效果,也变得愈发强大。
“记住了,不要将所有兵力一股脑投上去。”杨信面色如常,语调也从容不迫,“要轮番上,交替作战,以保存体力。”
事实上,这根本不用他提醒。
张猛、徐牧也是百战老将,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不过,杨信的用意不在此。
他从容态度和平和话语,直如同定海神针,令众人镇定,不再慌乱。
“杀啊!”
敌人在咆哮,越来越近。
“守好本阵。”杨信下达了最后一道指令。
“杀贼!”
张飞的一声怒喝,狂暴音量竟似盖过对面万人,而汉军众人也如梦方醒,纷纷咆哮,“杀贼”之声不绝于耳。
“都跟着我就行了!”张猛凛然一笑,其巨大背影如同一面旗帜,给了身后汉军莫大力量,声势大振。
“微醺”、“万仞冲阵”旋即展开,声势磅礴。
徐牧神情自若,也是朗声道:“诸位,且听我号令。”
他开始指挥。
鸿羽纷落,徐牧的指令有条不紊,选锋部以队为单位分散,如同群狼,又似一群游弋的食人鱼,阵型变幻中,杀机隐现。
这正是他叔父徐荣的手段。
因为长期统领骑兵,以阵型变化破敌的手段,他已是许久不用了。但今日重新拾起,却历久弥新一般,用起来却愈发得心应手。
徐牧明白,是自己又有所成长了。
两军即将交锋。
杨信也不再迟疑,指间幽光亮起,衔烛之光大放光华。
嘭
杨信似乎听到了某种破碎的声音。
贼人数量庞大,声势浩大,但撞击在汉军的军阵上,竟有种“以卵击石”之感,第一波攻势被轻易粉碎。
原因也很简单,除却有张猛、张飞、乐进、太史慈等悍将镇守第一线,也是因为,杨信的“衔烛”配合他们这些时日调教士卒的攻击方式,能在战斗中占据先机。
杨信大放光明,以“衔烛”之光照耀三军。
但其他事情,他就做不了了,或者说,不用做了。
左翼的张猛,右翼的徐牧,还有居中的黄盖,都能各自完成自己的守卫工作,根本无需他多费心神。
杨信除了弯弓搭箭,时而射杀几名贼人,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无事可做。
因为,这只是一场守卫战,也是一场练兵之战。
贼人纷纷袭来,如同铁锤和烈焰,正在锤炼着新卒,以鲜血和锋刃为他们送来战争经验,令他们淬变为老卒。
杨信眼观八方,也观察起他所在意的几员将领。
乐进知耻而后勇,如凶神附体,咆哮着厮杀,人挡杀人,气势滔天太史慈冷静,戟舞似歌,箭出如电,远近手段来回切换,杀人如割草。
虞翻却是有些不济。
他矛术精湛,刺击如电,也刺杀了数人,但双手已在颤抖,神情开始动摇。
杨信暗叹一声,正准备下达指令,将虞翻调度到后方,徐牧却已抢先一步,先将虞翻调了回去。
虞翻如蒙大赦,当即退下。
“不是勇武不济,而是心态不行。”杨信有些失望,“为将者,要有钢铁般的神经,坚韧不拔。虞翻是世家子弟,也无张飞、赵云那等天生的血性,遇到这种惨烈搏杀,露怯也并不奇怪。不过,若不能改正,他却是不能为将了”
当然,即便不能为将,以虞翻的才学,也能成长为军师一类的角色。只是,这家伙性格又有缺陷,“嘴臭”属性点满,也不太适合为军师。
貔虎骑轮番冲击!
杨信没有让貔虎骑固守,而是让赵烈便宜行事。
对赵烈的能力,他已无半分怀疑。
赵烈则同样回报了他。
貔虎骑的冲击如同手术刀,每每都能刺在敌人的要害处,搅得敌阵一团乱麻。
只可惜,贼人数目太多,而貔虎骑却太少,只能替汉军减缓压力,逆转局势却不可能。
毕竟人数差距巨大,汉军依旧处于绝对下风,除了貔虎骑,其余部众都是只能守,不能攻。
黄昏时分,敌军终于退却了,留下一地尸体。
大多都是贼人的,汉军损失不大。
除却有诸位猛将镇守,田丰的“禳灾”,也是润物无声,起到了不小作用。
贼人却未上山,而是堂而皇之地在汉军面前扎营,显然是准备第二日继续交战。
见此情形,许多汉军都是面色煞白。
田丰紧盯着营垒,却忽然笑了:“贼人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