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停车场内，两人坐在车上，赵暮城静静地听着这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兄弟的讲述，那是他从未知晓的，关于生活的另一种面貌。

“我父亲有些残疾，从小家里就很困难，就靠种点玉米、养几只鸡鸭勉强维持生计。我是家里唯一的男孩，也是父母唯一的依靠，我还有个妹妹，刚上大学。都说有哥哥的妹妹很幸福，可我却从来没有给我妹妹带来过什么，她边上大学，还要边打工自己赚生活费。”

说到妹妹，刘启南的声音有些哽咽。

“你知道的，辅警的那点儿工资，少得可怜，我每个月除了房租，都把钱寄给我父母。好在派出所提供伙食，可以为自己省下一笔开支。说来也是怪自己没用，学历低，没能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不然，也不会因为我爸生病住院，就掏空了家里的所有积蓄……”

“眼看房租也早已经到期了，我甚至没有能力去交每月500块的房租……赵哥，你知道吗，有时候跟你们在一起，我真的很自卑，同时我也非常羡慕你，羡慕所有人，我感觉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过得比我好……”

刘启南就这样断断续续地讲述着，赵暮城知道，这些话，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从小家境优越的他，也从未体会过刘启南所说的那些艰辛。

这世上，有太多不为人知的苦难，不是么？

“启南，这样，你搬去跟我一起住吧！我一个人住着三室一厅的房子，也是浪费！”赵暮城思索片刻，提议到。

“可是房租……”刘启南有些迟疑。

“兄弟之间，就别提那些了！听说你厨艺不错啊，你刚好过去可以给我改善下伙食！”赵暮城故作轻松地说到。

“可是……”刘启南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别可是了，一大老爷们儿婆婆妈妈的。咱们值了夜班，今天白天休息半天，走，我这就跟你去搬行李去！”

不等刘启南反应，他已经发动车子朝刘启南的出租屋方向驶去。

来到刘启南家中，钱宇已经在门口等待。

他惺忪着双眼，倚在墙上。

“钱宇？你怎么也来了？你刚下夜班。”刘启南说到。

“我叫他来的，干苦力！”赵暮城笑着说到。

“这种事儿怎么能少得了我呢？”钱宇揉了揉眼睛，打起了精神。

就这样，他们三人一起为刘启南打包了行李。

行李不多，几件衣服、一点日用品、一床薄背，就是刘启南的全部家当。

赵暮城原先还想着自己的车装不下，特地让钱宇也来帮忙拉东西，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没多久就到了赵暮城所住的小区，那是一个还算新的居民小区，小区环境不错，刘启南看着整洁的小区环境、漂亮的小区花园、富有设计感的绿化，眼里放出艳羡的光。

“暮城，你就住这儿啊？干脆你们去我家住得了，一大栋别墅，经常我一个人，没劲。”钱宇看着在他看来略显“寒酸”的电梯房说到。

“我觉得挺好的啊？你这富二代要求也未免太高了吧？我妈老是吵着让我在这儿买房，可我觉得暂时一个人住，租个房子挺好的！”赵暮城说到。

刘启南就这样静静地听着，别墅，买房……这些字眼，感觉距离他好远好远。

每个人的生活千差万别，每个人对事物的认知各有不同。你所厌倦的生活，也许是别人怎么努力都难以企及的。

经过三人的一阵折腾，刘启南总算安顿了下来。为了表示感谢，他为两人做了一顿美味的家常菜。

“赵哥，钱哥，谢谢，谢谢你们！”刘启南以茶代酒，眼里满是感激。

“启南，别跟我那么见外。虽然跟你共事时间不长，但我知道，虽然你是个辅警，但工作特别认真负责，好多地方我还需要向你学习呢！”赵暮城说到。

“是啊启南，以后遇到什么困难，尽管跟我们说！”钱宇说到。

“说实话，我这个人，真的特怕欠人家人情。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们了……两位哥，谢谢了！”刘启南一饮而尽。

暮秋的夜晚带着浓浓的寒意。赵暮城来到刘启南房间门口，敲门——

“启南，我给你拿了个毛毯，这几天晚上怪冷的。”

刘启南打开门，接过毛毯。

“谢了赵哥！”

“这儿还有2万块钱，你先拿去给你爸治病。”赵暮城顺手递过去一沓钞票。

“这我可不能要……”刘启南推辞着。

“算我借你的！拿着吧！”赵暮城坚持到，刘启南拗不过，只好接下，他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一个劲儿地说着“谢谢”。

“回头我再跟钱宇借点儿给你！”赵暮城说到。

“赵哥，千万别，您的心意，我领了，我父亲的事……我也不想让大家都知道……我已经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了……”刘启南不好意思地说到。

他知道，钱宇有的是钱，可不知为何，他好像跟“有钱人”之间有一道天然的沟壑，他不愿拉下自己可怜的自尊心，去乞求别人的施舍。

“好，我明白了！那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赵暮城不再坚持，他懂得如何去保护一个人的自尊，也许是从小接受的教育，让他对万事都有一颗悲悯的心。

西城医院。

病房里，刘启南守候在父亲床前。

看着眼前被病痛折磨得消瘦不堪不成样子的父亲，刘启南心里有万般滋味，母亲则满脸疲惫地坐在床边，眼里空洞且无助。

“刘正国的家属，到医生办公室来一下！”值班护士来到病房内喊到。

“启南，你先去，这边有我呢！”去医院探望的赵暮城说到。

“那我先过去！”刘启南答应到，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他走进了医生办公室。

医院，是一个让人看尽人情冷暖的地方。生死、病痛、金钱……这些令人窒息的有些残酷的字眼，成为压在无数平凡人肩上的巨石，如此沉重，如此令人无可奈何。

15分钟后。

刘启南从医生办公室走了出来。

他眉头紧、步履沉重，仿佛经历了一场磨难。

那眼神里，有心酸，有无奈，透着一股绝望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