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进入青铜时代,社会生产力开始发展,修筑河堤治理河水成了一件不甚艰难之事,这河流沿岸,方才逐渐人烟密集起来。
但,三亭也好,林城也罢,都是因商兴起的新城,是以县境内的多数土地,都还是一片荒芜。
荒芜,便意味着丛林密布。
丛林茂盛,伏击就成了领军者最值得考虑的首选制敌之策。
不论是周义,还是秦军主将,见到这浓密的丛林,第一时间都生出了伏击的想法来。
所不同者,秦军尚不知道,周义已经攻下了林城,正在直奔其等而来。
河南坡。
一处不知名的小山坡。
一条宽不过三十步的小河,将黄土地分成两半,小河的南边,被当地人唤作河南坡。
鸟雀在树梢盘旋,丛林里有陌生的气息,只是,鸟类那敏锐的视觉,却是无法察觉出究竟哪里藏有生人的踪影。
鸟儿警觉着,扑腾累了,遂迟疑的落在树梢上,准备待稍有风吹草动,便再次飞起。
周义命人身披衰草,将浑身遮掩在草丛里,已经有了半日时光了。
青豚曾经说过,最高的隐藏境界,乃是自己人也不知道士卒藏到了哪里。
虽然周义不明白这是什么境界,但是,看到树梢上那落下的鸟儿,周义就知道,其骗过了鸟雀,就足以骗住秦军了。
斗转星移,月落日出。
周义部自四更埋伏在河南坡,至此时太阳正中,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了。
期间,不论是士卒,还是其等军将,都只能轻微的动动手脚,吃点干粮,喝点清水。
大的动作,却是不敢稍有。
周义准备要乘着秦军赶路无备之机,一举全歼敌军了。
“嘚嘚!”
马蹄声传来。
透过面前的灌木丛,周义看到有一什秦军游骑,正不断的扫视着道路两边,侦查前进着。
“将军!”
禾碰了碰周义的胳膊,轻声道:“吾等就这样放过其等?”
周义看着那游骑小心翼翼的样子,压低了声音教导道:“身为军将,汝当懂得割舍,要知道将军时常说的便是小不忍则乱大谋,放过了这些杂鱼,吾等才能捞到大家伙啊!”
禾点点头,小声道:“将军的意思吾明白,只是俺是小家子出生,这眼界难免有些低了。
看到一个个军功从面前飘过,心里总是觉得不甚得劲儿。“
“嘘!”
秦人已经接近了三十丈之内,周义轻声制止了禾的话语,两人伏着脑袋,将自己埋在了荒草从里。
“该死了鬼天气,怎么这么热!”
骑行在最中间的什长,一边擦去脸上的汗水,一边抱怨着。
“二三子,当仔细了,俺自从进了这树林便觉得不对劲儿!”
秦军什长旁边,一名秦卒随手从怀里摸出一颗小石块,扔在密林深处,惊起了一堆鸟雀,这厮看着叽叽咋咋盘旋的鸟儿,然后笑道:
“什长多心了,恁看,这些鸟儿都安心的落在树梢上,哪里可能藏得住人!”
什长舒展开了眉毛,笑道:“也是这么个理,军将时常掉书呆子,说什么逢林莫入,什么鸦乱有诈,恁看看,这鸦雀不是也乱飞了吗?”
什长的调笑,让充当探子的秦卒都笑将起来。
这一什秦卒乃是秦军先锋百的先锋,充当的便是诱敌的差事。
其等的百将,乃是将门子弟,自然是从小便学习兵法长大的,待入了伍,行为处事,便于这些大老粗不大一样。
纵然有军规压制着,却也难免让这群饱经厮杀,却没有运气积攒军功爬起来的士卒心生妒忌。
因此,到了无人时,底下的兵痞子们难免要拿百将的话语来调笑一番。
方才的小石子,就落在禾两腿之间,与胯下的那活计,就差了那么一扎远的距离。
甚至溅起的泥土,还扑在了禾那光溜的大腿上。
禾惊出一声冷汗,这玩意,差点便打中了自己的子孙根。
若是,万一不幸被击中,命门被打,禾难以保证自己会不会痛呼出声。
要知道,那个地方可不是忍得住的!
周义扭头,脸上带着坏笑,让汝这厮嘴多,没事儿秦军来杀杀汝的嘴角也是极好的。
见到自家将军那促狭的笑容,禾顿时浑身恶寒。
这个高门子弟在打着什么坏主意,但凡出身军伍的人,那是一眼便知晓的。
身在军营,男人们能够拿来比的,除了军功,便是身体的大小,若是输了阵势,那也不能输了人,总是要用时间长短,夜驭数女来吹嘘自己厉害的。
而禾,几次被征召的经历,让其的嘴脸早已磨炼的通透。
士卒们和士卒们会比较,其等军吏们,私下里,这等龌蹉勾当也不曾少了。
禾的脸上微微带着后怕的汗珠,当即却是不敢在言语了。
秦人先锋游骑越走越远,渐渐地却是听不到马蹄声了。
未几,大片的马蹄声再次响起。
周义侧耳在地,倾听一番道:“来人应当在百人左右,这才是真正的先锋过来了!”
行军打仗,那是最少也要分出个前中后三军的,至于充当先锋的部曲,会不会再次分出前军,却是看地形来决定的。
这一片地界,地势平坦,不需要修路架桥,开山劈林,是以,先锋百将便分出了小股士卒,充当本部的箭头,为的便是,用小股士卒,吸引可能隐藏的敌军。
周义拍拍禾的肩膀,轻声道:“通知各军,放过这一波,吾等直击中军!”
禾领命,悄悄的退下。
“喳喳喳!”
方才落回枝头的鸟雀,再次飞起,其等在丛林上空盘旋着,却是不愿落下。
半柱香之后,马蹄声、脚步声、士卒们低声的交谈声,便清晰了起来。
周义抬头看去,见到那个小弯道处,已经拐过来了一队秦军。
骑马的士卒,端坐在马背上,道路中间却是披坚执锐的秦军步卒。
那连成一片的黑色战甲,将翠绿的丛林,沾染上了一道墨色。
周义继续将耳朵贴在地上,杂乱的踢踏声里,似乎隐隐约约夹杂了一些轻微的声响,只是,秦军前军的脚步声太吵了,分的不大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