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舟舟也不知道爸爸有没有找林山宜谈话,但直到开学的头一天晚上,林山宜都还在家里。
而这些天家里也一切平静,并没有半点反常。也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
于是她想大概林山宜是不会去A市了。
应该是他不想去,拒绝了爸爸的好意?
但舟舟还是不放心,毕竟上一世他也是在开学前的那天半夜偷偷走掉的,还八年杳无音讯。
以防万一,她今晚还是不要睡觉了,她要去看着林山宜。
休想再不辞而别!
这么想着,她已经穿着睡衣站在了林山宜的房间门口。
尴尬死,十一点多钟了,家里人都睡了,她这么贸然闯进去,林山宜那小子估计还以为她要占他便宜,没准又哭哭啼啼要她负责了。
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地想他啊,奇怪,明明晚上还一起吃了晚饭,而他就在房间里面好好地睡觉,为什么会想他?
又不是十天半个月没见。
不管了,如果他睡着了,那就在他旁边坐着看着他就行。
如果他没睡着,就借口说自己睡不着去找他聊天好了。
总之今天晚上是一定要看着他,哪儿也不让他去的。
她搭在门把上的手鬼使神差地扭动一下,她像只小猫咪踮着脚尖蹑手蹑脚走进去。
林山宜睡得酣甜,没有被刚刚细微的开关门声吵醒。
舟舟走近他的床头,借着外面悠悠的夏夜月色,自信观摩他的面庞。
这家伙长得还真是好看。
那双常年被封印在黑色镜框下面的眼睛紧紧闭着,浓密纤长的睫毛层层叠叠盖在上面,面中是挺拔的鼻梁和常常轻抿着的薄唇。
他的眉眼像极了他的母亲林婉婉,鼻子和薄唇则酷似他的父亲宋秋山。
如果他的爷爷宋铭老爷子能耐心得等到他长大,就一定不会质疑他是不是他的亲孙子。
想到这儿,江之舟的心猛烈地疼痛起来,本来就不是他的错,凭什么要让他从五岁起就背负起这样的骂名?
家族里的亲戚唾弃他也就算了,甚至那些毫无相关的外人也要无端地欺辱他。
以至于他还要想方设法逃离这一切,让他没有机会像个普通孩子那样积极健康地长大。
“舟舟,我不想一个人去外地,我不要……江叔叔……我不要去A市,你别赶我走好不好?柳姨,柳姨你帮我……劝劝江叔叔好不好?舟舟……舟舟……我不要……”
“阿宜,阿宜。”
林山宜似乎被困在噩梦里,额头满是大汗,舟舟怎么呼喊他的名字他也醒不过来。
“舟舟,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不要走……”一滴泪从眼角一直划过脸庞,钻进他的头发里。
“你怎么了?阿宜你快醒醒!”
舟舟着急地去用力推他,他这次终于醒了过来。
林山宜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满身大汗,把丝质的睡衣都打湿了,原来是梦。
舟舟追问他梦见什么了,他始终不肯回答,只说自己刚刚做噩梦又梦见了以前那些事。
还催促她快回去睡觉,说明天还要去学校报道。
“我不走,我今晚就要在你房里睡,我哪儿都不去。”舟舟跳上他的床,赖着不走了。
林山宜无奈,只能自己下床去,他还清清楚楚记得前两天江叔叔对他说的话,让他不要打他女儿的主意。
从他五岁那年踏进江家的大门起,他就是舟舟的哥哥,他永远只能是舟舟的哥哥。
宋林夫妇复杂的情感纠葛已经断送了林家了,他不想让林山宜与自己的女儿再纠缠到一起,让舟舟落人口实,背上违背人伦的骂名。
林山宜没有在房间里久待,他借口说自己出了一身汗要去洗个澡就走出屋子了。
刚刚林山宜是在,躲着她?
她还真当她是超级色魔,怕她把他生吞活剥了呀?
舟舟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不过趁他去洗澡了,她还有一件事情要去跟父母说清楚。
林山宜洗完澡出来就听到二楼主卧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爸!我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这么逼他?”
舟舟握紧拳头,对着穿一身黑色真丝睡袍的儒雅男人咆哮着。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美艳妇儿终于开口调解:“舟舟!你怎么能这么跟爸爸说话?”
听到一向乖巧的女儿竟然为了那个臭小子敢这么顶撞他,江云安也是气得身体发抖,他把夫人搂在身后,盯着女儿:“你让她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憋了很久的话,通通都说出来吧!”
“阿宜他说了他不想去A市,他不想离开我们家,你们为什么要把他逼走?你们为什么不要他了?他才刚满十六岁而已,你们就忍心不管他了?况且爸爸你说过的,你要尊重阿宜的意见的。”
舟舟梗着脖子,一股脑儿把心里话全都说出来了,眼泪也不争气地往外涌。
江云安厉声道:“你去问你的山宜哥哥,我有没有逼他,他是不是自愿要去A市上高中的!”
江之舟懵了。
是他自己想去外地的么?
那他刚刚的梦呓……不,不可能,做梦是潜意识,不可能是假的。
正当她混乱时,林山宜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舟舟,是我自己想去A市的,我自己想换个环境学习和生活。而且A市中学比咱们市一中名气更大,他们肯录取我,我不能错过。”
舟舟只觉得脑袋里嗡嗡嗡嗡的响,不行,她要赶快离开这里,他们说的都不是真的,林山宜说的也不是真的。
他一定是被爸爸强迫的,爸爸早就料到她会去找他对质,所以才逼林山宜这么说。
舟舟一把推开林山宜,冲出了房间。
而林山宜也礼貌地跟江叔叔和刘姨道晚安,就退出房间去。
谁都没注意到刚刚他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了。
见两个孩子走了,江云安瘫坐在窗边的躺椅上,深深叹了一口气。
柳心仪抚着丈夫的背,温柔地劝说:“老江,你别这么大动肝火的,你吓坏孩子了,跟自家的女儿置什么气?”
“我只是担心咱们的女儿受到伤害……”
中年男子沮丧地抱着头。
女儿大了终归是有自己的人生,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护着她多久了。
看到在外人面前意气风发的男人这么颓丧,柳心仪也心疼得很,她走过去抱着丈夫,让他的脸贴在自己的腰上。柔声安慰着:“我知道,我都知道,咱们已经尽力了,如果实在抵不住他们走到了一起,就由着他们去吧……我们谁也不知道,是我们这样生生将两人拆开更痛苦还是让他们两人去面对外界的压力更痛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