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宝牙齿紧咬嘴唇，嘴中充满血腥苦味，右臂伤处亦是不断往外流淌鲜血，但他却是不管不顾，闷头直直朝着前方飞快疾驰，庄韦严跃至来宝身侧，低沉道“来兄……”

话未说完，来宝迅速转头狰狞的看向自己，双眼赤红怒吼道“别理我……”

说话间速度竟是又快上了几分，庄韦严神情黯然，身体颤抖了几下，终是又赶忙追了上去，从身后卸下来宝的包裹，自行背在身上，安静的跟着来宝继续疾驰……

数个时辰后，两人终是行至栖禅寺，来宝形色匆匆的在正殿低声吼道“小兰，小兰……”

那破烂佛像后边缓缓传来一阵欢喜声“来宝，我在，我在……”这是每次来宝回来时两人的对话声，但此时的来宝显然惊喜不起来，招呼了庄韦严一声，二人齐齐钻到地下，还顺带将一个大的木板子将上方挡死，这才从腰间取出一个火石，点亮了黑色……

那小兰心里咯噔一下，没有开口询问来宝身边陌生男子是谁，而是把目光对准来宝胸前绑着的小孩子，那庄韦严不忍见此，深深叹息偏过头去看着那一面土，来宝亦是没有动弹，只是双眼微闭，那眼角无声中缓缓流淌的泪水表明了自己内心的痛苦，小兰颤抖的手缓缓伸向秦羽，中途却又是陡然收了回去，顺势摇头往身后匆匆退去直直碰到身后的土，退无可退，低下的头终是又缓缓抬起，那脸上瞬间就布满泪痕……

“小兰……”来宝轻语道！

“不，不，不，不可能……”小兰发出阵阵低声的咆哮，咆哮声中充斥着痛苦与凄然，忽然小兰一把冲在前面，要去解开那来宝身上的衣带，但双手一直在颤抖，解了半天终归还是解不开，沙哑的哭泣之声缓缓响起“解不开，解不开，为什么解不开，为什么……”来宝强忍着泪水，颤微的捏住小兰的，低沉道“不急，不急，我来解，能解开的……”。

等来宝将衣带解开，小兰一把将秦羽紧紧的抱在怀里，见秦羽浑身赤裸，浑身上下布满划痕，小兰将秦羽缓缓放至自己双腿，一手撑着秦羽的脑袋，另外一只手却又疯狂的去拉扯那些棉絮被褥之类的东西，拉扯了好几下，终是拉扯出一些裹暖的被褥，小兰一手匆忙的去解自己的上衣，解开后将秦羽抱至自己胸前，用被褥把自己二人裹得好好的，这才嚎啕放声大哭起来“少爷，少爷，醒醒，醒醒啊，少爷……”。

眼见秦羽没有任何反应，小兰忽然开口道“对了对了，少爷，少爷，你不是喜欢吃奶吗？乳妈在这，你快点醒来吃啊，快醒来吃奶啊……”小兰将自己那胸前一幕红色凑到秦羽嘴边哭喊着，撕心裂肺的嚎叫着，但秦羽却是没有任何反应，小兰不断的摇晃着秦羽，不断的颤抖嘶吼着“少爷，少爷，醒醒，别睡了，别睡了，少爷，不能再睡了啊……”

“啊……”小兰终究是受不了疯狂呐喊哀嚎了起来……

那背过身去的来宝与庄韦严不约而同的牙关紧咬，双手拳头捏的吱吱作响……

一阵嘶吼之后，小兰却是忽然停止了哀嚎，面色柔和的看着紧闭双眼的秦羽，伸手慢慢抚摸秦羽的小脸，轻声叙叙道“少爷，乳妈在这儿，来宝也在这，别怕，咱们不是一个人，秦府的人都在你边上，你要是睡好了就起来看看我们，我们，想你……”

外面的雨下的越来越急，下的越来越大，那林间栖息的夜枭也都受不了纷纷停止了难听的嚎叫，小兰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那脸上的泪水和那呆滞的眼神却是说明了一切，眼神是看向秦羽，看的非常专注认真，似乎是想将这怀中自己带大的孩子永远的刻在自己心里，若是就此幼小夭折的话……

来宝唤了小兰很多声，但小兰没有一句回复，眼眸中像是除了秦羽外再也没有了任何别的神采，就像一个失去了魂魄的躯壳一般……

天亮了，但是雨水未停，那深山老林中除了雨水之声，却是再无任何多余声音，栖禅寺内，小兰含泪微笑的对着秦羽说了一晚上的话，哪怕嗓子已经严重受损变得嘶哑了还是坚定在说……

忽然间，不知是不是错觉，小兰感到怀中的秦羽小手似是动了一动，赶忙停止说话看向秦羽，来宝本就习惯了小兰说话声音，诧异抬头看了小兰一眼，开口道“小兰，你……”

“嘘，别说话……”小兰沙哑嗔道！

怀中的秦羽脸色依旧苍白，依旧迟迟未曾醒来……

来宝安慰道“小兰，少爷吉人自有天相，应该没事的，你，你就先吃点东西吧……”

眼见那小兰摇头，又只得将手中的吃食递给那身侧的庄韦严，那庄韦严亦是没有去接，只是从自己腰间取下一酒葫，开口就喝了起来……

未等一口酒下肚，那小兰却是浑身颤抖了起来，惊恐道“来，来宝，少爷，少爷，少爷没，没呼吸了……”那来宝迅速上前查看，将手指放于秦羽鼻吸处，顿时一呆，颓然坐在地下，随之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那小兰紧紧抱着秦羽却是嘴中自言自语，久久舍不得放开……

贞观四年农历二月初，东突厥被唐所灭，颉利可汗之后被擒，李世民将突厥降众安置在幽州到灵州一带，又分突厥故地设四州，分颉利故地为六州，分封戴胄、温彦博、萧瑀等人，于此同时全国灭佛已然趋于完成，举国上下只认道教，不认佛宗，哪怕今日是那农历二月十五，释迦摩尼佛涅盘之日亦是没有多少人敢光明正大烧香祭拜……

秦羽没了呼吸也正是此日凌晨，那小兰与来宝伤声哭诉直直到了夜半，那怀中的秦羽却突然异象显现，眉心若有若现的出现一个淡淡的字，小兰来宝等人停止了哭泣，呆呆的看着秦羽，期望能有所转机，那淡淡字只出现了一刹那就消失不见，小兰怀中的秦羽忽然小手一阵颤抖，终归是缓缓睁开了双眼，入目竟是自己苦苦寻找的乳妈，顿时微弱轻声喊道：“乳……妈……”

小兰哽咽道“少爷，少爷，乳妈在，乳妈在，你总算醒了……”那声音确实高兴无疑，眼泪也留的更为多……

秦羽倍感虚弱，腹中一片空虚，淡淡哭泣道“乳，妈，我，我，饿……”

那小兰破涕为笑“没事没事，乳妈在，乳妈在，少爷吃奶，少爷吃奶……”随即将胸前凑到秦羽嘴边，又突然想到自己早已经没了奶水，正想将之扯出给秦羽寻找吃食，却是发现秦羽含着那一幕殷红竟是熟睡了过去，来宝顿时擦掉眼泪，低声道“我去找些流食回来……”刚一起身却是被庄韦严一把拉住，只见他淡淡道“来兄，照顾好他们，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