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师谋接过盒子,顺手打开,里面竟是装着一把弯刀。
那弯刀刀身小巧,大约只有一两尺长,刀鞘为玄黑色,上面镂刻着一轮弯月,让人望而生寒。
工师谋前世对于刀是没有丝毫兴趣的,然而此刻下半身的武学细胞驱使,见到这柄弯刀,却甚是喜爱。他忍不住握住刀柄,“刺愣”一声拔出了刀身。
那刀身明如秋水,清亮似白露蒹葭,刃口上凝结着一点似在流动的寒光,更增加了几分锋利的凉意。
“好刀!”工师谋忍不住赞了一句。
“此刀名为寒月,是老朽从一个秦国商人手中购得。那商人常年往西域贩卖粮食,一次偶然机会得此神物,他说此刀乃西域寒铁铸造而成,吹发可断,削铁如泥。”钱不管凑到工师谋身边,口若悬河地介绍起来,似乎对于能够购得此刀,很有成就感。
工师谋麻利地将寒月宝刀插入刀鞘,又小心装入木盒之中,心中暗喜道:如此宝刀,槿妹妹定然是喜欢的。
然后向钱不管道了一声“谢谢”,便走出了账房。
翌日清晨,天微亮。
韩敬委了昨日的小厮赶着马车到工师府来接工师谋。
工师谋前世也算是一个早睡早起,作息规律之人,但来到这个时代,才发现古人一天开始劳作的时间早到令人发指。他哪里知道,古代稀缺照明之物,自然就倍加珍惜白昼的时光。
工师谋睡眼朦胧地上了马车,然后斜躺在里面,不顾一路的颠簸,继续打着盹,做着他的美梦。
不知过了多久,工师谋隐约听到了水流湍急的声音,马车越往前走,水浪声越大。
他自睡梦中清醒,倾耳细听,“哗啦啦”似有大河在奔腾咆哮。随手先开帘子,发现已经到了丹水边上。
“吁——”赶马小厮一声呼喊,马车停了下来。
工师谋翻身下马,但见天色已经开始亮起来,对岸的地平线上,泛起了点点鱼肚白。
工师谋再看向江边,才发现这儿是一个码头,码头里停靠着一艘古朴不失大气的大船,一群光着膀子的苦力,正卖力扛着一个个鼓鼓的麻布袋子,一步一步艰难地往船上挪动着,嘴里还不时喊着“嘿呦!嘿呦!”的号子。
“脚下都仔细些!”一个体态臃肿的年轻男子,站在码头的制高点,扯着嗓子提醒着苦力们。
赶马小厮腿脚利索,在工师谋愣神之际,已经溜到了胖男子身边,先是躬身行了个礼,然后附在他耳边低声言语了几句。
本还在卖力喊叫的胖男子,立马收了声,转头望向工师谋这边。一见到工师谋,眼睛就放起了光,一边迎过来,一边打起了哈哈:“工师先生,久仰久仰!”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工师谋身边,拱手给工师谋见礼:“在下韩驹,见过工师先生。”
工师谋亦拱手回礼:“韩兄有礼!”
韩驹笑道:“常听家兄言及工师先生大才,赞不绝口。今日观先生气度,果然名不虚传。”
他说话声音粗犷,脸上肥肉上下蠕动,唾沫星子四散飞溅。
如此丑态,工师谋实在难以将他和那风度翩翩的韩敬联系在一起。
工师谋礼貌性地说道:“韩兄年纪轻轻,已然执掌高都商会,如此作为,亦是我辈楷模。”
韩驹摆了摆手:“鄙人如今所有,全仗祖上荫德,哪敢承工师先生谬赞。”
一番寒暄后,韩驹才向工师谋介绍:“工师兄稍等片刻,五十袋井盐,就快装完。家兄常常教导,为商要诚信。所以有一事,韩某必须要向工师兄言明,这些井盐,皆是未经过滤,掺杂有大量泥沙的劣质盐。一直压在仓库,难以售卖出去。工师先生若能卖出自然大好,如若卖不出去,鄙人亦可理解。”
工师谋笑道:“盐的质量,责任本也不在韩兄。在下虽然对经商之道知之甚少,但也会竭尽全力,将这批盐,悉数换成皮革交予韩兄。”
韩驹大笑道:“鄙人静候工师先生佳音。”
说话之间,苦力们已经将所有盐袋装上了大船。
工师谋跃上大船,伴着徐徐晨风,驶向了丹水对岸。
相较于之前乘坐的渡口小船,工师谋感觉这大船不单平稳些,而且速度也快很多。
船靠岸后,工师谋吩咐随船的苦力速度卸货,然后留了两个看守之人,就独自一人直奔溯原方向而去。
听简如舒说过,过了丹水,到达溯原大草原,然后一路往东,就能看到鲜虞人的聚落。
可工师谋走了很久,直到腿脚有些酸痛,也没见着丝毫聚落的影子。
就在工师谋以为迷路的时候,远远瞅见一群白花花的绵阳正前方缓慢地蠕动着。一个体格健硕的牧民,骑在一批高大的马上,挥动着手中马鞭驱赶着羊群。
工师谋大喜,一边往前飞奔,一边扯着嗓子大声呼喊:“喂——喂——”
那牧民听到工师谋的喊叫声,停下了手中马鞭,望向工师谋这边。
待到工师谋靠近,牧民才发现他并非鲜虞人,且衣着打扮像是富贵人家。吓得赶紧翻下马来,给工师谋连连鞠躬行礼。
“劳驾,请问鲜虞人的聚落离此处还有多远?”工师谋礼貌性地问了一句。
那牧民却呆呆地望着工师谋,一言不发。
工师谋一阵纳闷。
“嗖尼恩唉恩喔日啊呴哈呢呦叽唊麼喏咯呃呦。”牧民终于开了口。
然而工师谋一个字都听不懂。他终于明白了:原来是语言障碍。
工师谋想起了简如舒一个拜山神的标志性动作,就用手指了指自己,然后向前走了几步,再做了那个拜山神的动作。意思就是自己想去找鲜虞人。
那牧民虽然似懂非懂,但也看出了个九不离十。
他用眼神示意工师谋上马,让后自己牵着马行走。工师谋坐在马上,感觉浑身不自在,就下了马,与那鲜虞人一道走路。
于是二人牵着马,赶着羊群,往鲜虞人聚落而去。
原来,溯原水草匮乏,鲜虞人已经将聚落往太行山的望向搬走了,那儿,他们能够走更近的路上太行山放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