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您怎么了?世子!”
随着妘夏惊叫出声,乐声戛然而止,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妘泆泊靠在座位上,眉心紧蹙,面如金纸,尽管仍旧保持着风雅的坐姿,可右手却是按紧了左胸,身体不住的颤抖,仿佛赤身置于冰雪,嘴唇都隐隐带了几分紫色。
傅延松第一时间探上了妘泆泊的脉门,随即面色陡变,凝重非常,“不应该啊?只是一些简单的食物,怎么会引起……这不应该啊!”
此刻,燕姝凌四和常继春等人已然是围了过来。
眼见妘泆泊如此模样,燕姝扫过他面前的吃食,在田螺和鸭汤上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蓦然出言道,“是鱼腥草。”
“鱼腥草?”傅延松怔了怔,再次探了探妘泆泊的脉象,恍然道,“是了,的确是鱼腥草,只有鱼腥草能让田螺,酸枣仁和桂圆的寒性加剧,可是……这里怎么会有鱼腥草的?”
燕姝没有回答,而是转身看向了常继春,出口的虽是疑问,语气却无比笃定,“常镇长,这腌制田螺的酱料中,可有鱼腥草?”
常继春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紧张点头道,“的确有鱼腥草,可是我们镇上祖祖辈辈都这么吃,没出现过什么问题啊,下官真不知道妘世子怎么会这样,妘世子这到底……”
傅延松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冷肃的吩咐道,“马上就近准备一间安静的房间,动作要快!”
眼见常继春面色惶然,动作都有些僵硬,燕姝当即道,“不用解释了,这件事跟你们没关系,妘世子耽误不得,照做就是。”
常继春这才回过神来,像是吃了定心丸,舌头勉强利索了,“是,是,下官马上去办!”
这位镇长大人的办事能力还是很不错的,片刻就在大堂后院,找了一间安静的厢房,置办齐整了,并且叫人备了软轿。
眼见妘夏妘冬二人将妘泆泊送入轿中,傅延松刚想抬脚,似是想到了什么,蓦地回身道,“燕大夫你也一起来吧。”
“好。”
燕姝早就对妘泆泊的病症起了些心思,对于这般邀请,自然不会拒绝。
凌四跟妘泆泊多少还有点塑料兄弟情,这种当口,倒是没出什么幺蛾子。
很快,妘泆泊便被移动到了室内。
妘夏将人放平之后,傅延松便开始施针。
这还是燕姝第一次观看傅延松施展医术,从之前的相处中,她便推测,傅延松必然不是普通人,事实也的确如此,他施针的手法虽然无法与自己相较,但却远超陶然等人的水准,自成体系,并且跟现代中医的搓针法,极其类似,甚至犹有过之。
连续九针下去,妘泆泊的面色这才恢复了些许血色,弯曲的指尖似乎也放松了几分,随着傅延松拔出金针,他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妘夏赶忙上前,为妘泆泊身后垫了引枕,焦急道,“世子,你觉得怎么样了?好点没有?”
妘泆泊的眸光依次扫过众人,在燕姝身上顿了顿,这才微微勾了勾唇角,声音里带了几分干渴,“好多了。”
傅延松见此,悄然松了口气,上前抱拳道,“世子,都怪老夫一时疏忽,差点铸成大错,还望世子恕罪。”
妘泆泊轻缓道,“这只是个意外,傅二叔已经尽力提醒了,是小王自己贪嘴,要怪也该怪我才对。”
傅延松郑重的摇了摇头,“不,是老夫医道不精,这才没有留意到那田螺的酱料中含有鱼腥草,多亏了燕大夫提醒,老夫这才明白了症结所在。”
妘泆泊闻言,抚着左胸的手指绷了绷,他往后靠了靠,坐直了身体,这才看向了燕姝,苍白的面上笑意温润,“燕大夫,多谢你。”
燕姝不以为意的淡声道,“不过一句提醒而已。”
似是知道她会如此说,妘泆泊笑了笑,毫不掩饰自己的疑惑道,“我很好奇,燕大夫既然能说出鱼腥草,必然是对小王的病症有几分了解,不知燕大夫是如何推断出来的?”
他特地用了推断二字,便表明了对燕姝的信任。
燕姝实话实说道,“我并不知道世子的病症,只是之前听傅大夫说了一句:普通的食物,怎么会有事,他口中的食物指的自然是妘世子面前的吃食,当时,世子面前只摆了两样,田螺和鸭汤,这两样都是大寒之物,世子又浑身发抖,面如金纸,嘴唇青黑,显然是中了寒毒,或者说是由寒毒引起了体内的病症,加之先前,我听陶大夫提过这里的百姓,喜欢用鱼腥草当做调味调,这才有此推断。”
“原来如此……”妘泆泊点了点头,刚想说些什么,还未张口,声音便隐没在了嗓子眼,发出了一声闷哼,右手愈发绷紧了几分。
傅延松见此,登时蹙眉道,“世子,你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妘泆泊扯了扯嘴角,“怎么会撑不住,只是一些痛楚而已,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
“可今日不同以往,是由寒毒引起的,胸中绞痛必定更胜以往……”傅延松的声音带了几分急切,说到这儿,他似是想到了什么,陡然看向了燕姝。
“燕大夫,不知道你可有缓解之策?”
燕姝不疾不徐道,“我需要先探个脉。”
傅延松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貌似自己有点自作主张,越俎代庖了,“是老夫着急了,世子……”
只是,他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妘泆泊抬手打断了。
他放下手臂,直接伸到了燕姝的跟前,笑如朗月,“燕大夫请。”
燕姝也没磨叽,直接探上了妘泆泊的手腕。
妘泆泊面上没什么变化,心头却是静海生波,不禁想到了二人初遇的一刻。
他清晰的记得,那时燕姝也曾要求为自己探脉,他拒绝了,因为谨慎,更因为不熟悉,不信任,就连十多年前,傅延松初来他的身边,也是足足过了半年,才近了他的身,可如今,算算时日,左右不过十几日的光景,他对她竟是到了不加防备的程度,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些变化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仿佛自然而然,就变成了现下的模样。
妘泆泊不由垂首,看向了自己的手腕处。
此刻,燕姝的手指正搭在那里,她的指尖微凉,不同于他周身的冰冷,这种凉,让人十分舒服,妘泆泊清晰的感到,二人肌肤相触的地方,甚至生出了点点暖意,温温软软,酥酥麻麻,从指尖到心肺,攀爬蔓延。
妘泆泊不禁恍惚了片刻,直到燕姝收回了手掌。
眼见她探完了脉,傅延松赶忙上前一步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