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能赏脸前来,在这里相聚,乃是西凌之幸,皇室之幸,朕之大幸,朕自是要尽心竭力,让各位宾至如归,还望各位能够尽兴!”
穆冠卿这话热情有礼,还是就着乔福海的话头说的,众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极为捧场,只除了叶子苓。
原因无他,刚刚不管是乔家,妘家,还是沈家,都开口交流了,只有他们神医谷自打来了之后,一句话都没说,反倒是那个谢丹臣搞得自己跟东道主似的,说了那么一番话,莫名压了他们神医谷一头!
不过,叶子苓并没有露出什么,她很清楚自己此刻的身份,如今的她不是神医谷的半个掌事人,而是谷主傅长风的妻子。
依着傅长风的性子,根本不会在意这些,谷主都不在意了,她这位谷主夫人就更不能在意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傅长风并没有察觉道穆冠卿隐晦的针对,从进入大殿开始,他的目光便不由自主的落在了穆颜姝的身上。
说来也奇怪,他跟这位怀安郡主明明只有一面之缘,这些日子,他却偶尔会想起她,莫名觉得跟她十分相熟,但实际上,两人连认识都说不上。
为防失礼,傅长风眸光含笑的跟穆颜姝一触即分,并未在她的身上滞留。
虽然眼神挪开了,傅长风心神却微微有些动荡,随着穆冠卿落座,他才回过神来,跟众人寒暄起来,说到了一处。
就像凌四爷先前说的,这四族聚会听着高大上,实际跟普通的宴会没两样,无非就是吃吃喝喝,装装逼,聊聊天。
于是乎,眼见各位家主都聊上了,一些小辈儿们也蠢蠢欲动了,乔裕麟当下找了傅仙瑶说话,傅仙瑶却是懒得搭理他,眼底深处甚至流露出了几丝厌恶。
她先前就注意到了,这个乔裕麟进来之后,看见穆颜姝那个贱人,眼都直了,现在想起来跟她说话了,当她是什么?!
傅仙瑶完全忘了,她对乔裕麟的态度也差不多,可惜,有些人就跟乌鸦一样,光看得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乔裕麟坐在这满场顶尖男儿中间,着实不出彩,就连那个乔家庶子乔千亿,瞧着都比他俊朗讨喜的多了。
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若说先前,傅仙瑶对乔裕麟还有一两分的心思,那现在真真是半分都没有了。
倒是那位沈家少主,眼神儿从来都没往穆颜姝那边瞧过,反倒往她这边转过两回,傅仙瑶自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仿佛不经意般,撩了撩鬓角的秀发,露出了自认为最美的角度。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没有看到,那名沈家少主无动于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傅仙瑶凹造型凹的腰都酸了,都没得到什么回应,登时生出了几分不耐。
偏偏这个时候,她眼角的余光瞄到了穆颜姝那一桌的情形。
那一桌的席面儿上,只坐了三个人。
确切的说,是穆冠卿坐在主位上,穆颜姝和凌四爷坐在副位的席面儿上。
可穆冠卿不愿意委屈自家姐姐,早早就吩咐人将两张席面儿合并了,远远看去,就像是穆冠卿在左,战王在右,穆颜姝则是被二人众星拱月的守在中央。
这还不算,这两人一个笑若春山,一个骄阳灿灿,一个端茶,一个剥水果,简直将穆颜姝当成了宝贝疙瘩伺候着,单单看二人的动作就知道,这两人平日定然是没少做这些事儿,动作那叫一个娴熟自然。
这一幕,让傅仙瑶的心态瞬间失衡了!
明明她才是神医谷的嫡女,明明她才是身份尊贵高高在上的那一个,为什么她却要费劲巴力的吸引别人的注意,而穆颜姝呢,却被那样两个男子费劲巴力的讨好,她怎么配?
她凭什么?凭什么?!
傅仙瑶越想越气,脑子里名为理智的那根线骤然断裂了几分。
眼见自家爹爹跟几位家主正在你来我往,暂时没有留意到穆冠卿那边,傅仙瑶转了转眼珠子,勾唇轻笑,“乾帝陛下,如果我猜的不错,你身边那位应该就是怀安郡主了吧,我听说怀安郡主还是承帝册封的,怀安郡主今日出现在这里,恐怕不太合适吧。”
说来也巧,神医谷这桌刚刚好挨着皇室那一席,傅仙瑶作为小辈儿,又离穆冠卿更近了一些。
她并不想引起周遭的注意,刻意压低了声线。
穆冠卿闻言,眸光便是一寒,只不过,凌四爷的反应比他更快,更猛,更爆裂,直接抬高了嗓门,字字带煞,声震全场,“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众人只觉这句话,宛若惊雷,轰然炸响,整个大殿瞬间安静,所有的眸光都被吸引到了穆冠卿和傅仙瑶那两桌之上。
傅仙瑶怎么也没想到凌四居然这般大胆,不过,她自觉有理有据,很快定住了心神,绽开了一个愈发柔媚的笑容,“我也没说什么,就是觉得这位怀安郡主,坐在这里,似乎不太合规矩。”
穆冠卿面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她是朕的姐姐,朕的亲人,这四族盛会历来便有皇室一席之地,敢问傅小姐,朕的姐姐坐在这儿,有何不妥?”
傅仙瑶似有不解道,“可据我所知,她并不是皇上的亲姐,跟皇上并非血脉相连,她连封号都是先皇帝册封的,照此看来,她并非皇室中人,不是吗?”
穆冠卿眼底山岚缭绕,站起身来,一字一句的郑重道,“她是不是朕的亲人,并不是傅小姐说了算,而是朕说了算,不过傅小姐此话,倒是提醒了朕,做郡主未免太委屈姐姐了,此次聚会结束后,朕便会下旨,册封怀安郡主为怀安公主,这下傅小姐应该满意了吧。”
说来,当初承帝为了彰显皇恩,特别将穆颜姝这个郡主提升到了正一品,跟公主同级,大家见面是不用行礼,可听在旁人耳朵里,到底是公主略胜一筹。
穆冠卿登基之后事忙,还真把这茬儿给忘了,他倒是从心里感谢傅仙瑶,不然的话,他岂不是委屈了自家姐姐。
相反的,傅仙瑶就没那么愉快了,胸口像是生生被塞了几块石头,堵得难受。
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攻击会让穆颜姝的品级更上一层楼!
傅仙瑶心念急转,正欲开口,却被一股骇人的煞气生生截断了话头。
“吃着别人的,喝着别人的,还想管别人的家事儿,这脸面可真够大的。”
凌四爷似笑非笑,露出了一口森森白牙,毫不掩饰声音中的鄙夷,“也对,先前是对人家屁股底下的那张龙椅伸手,怎么着,爪子被剁了,就盯上人家的家事儿了,爷说错了,这不是脸大,是不要脸才对!”
不得不说,这位爷说话可比妘泆泊和穆冠卿直接多了。
傅仙瑶生平还是第一次被人说不要脸,只觉喉头梗血,额头瞬间青筋暴起,“你!你污蔑我们神医谷!”
凌四爷将剥好的水果仔仔细细的递给穆颜姝,一个眼神儿都没分给傅仙瑶,“爷又没指名道姓,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急着承认自己不要脸吗?”
傅仙瑶瞬间气红了眼睛,“你!”
只是,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再次被打断了。
说话的是妘泆泊,仍旧是朗月风清的笑颜,高华清雅的声线,说出来的话,却让傅仙瑶越发梗血,“战王殿下说话一向心直口快,没什么遮拦,傅小姐不必放在心上,不过,经过战王殿下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儿,咱们四族虽说早就达成协议,绝不干涉四国内政,可毕竟只是口头上的协议,并未落到实处,正因为如此,有些事才说不清道不明,如今大家齐聚一堂,不若趁此机会,将这一规矩纳入四族公约,各位叔伯以为如何啊?”
说来,神医谷虽然屡次对穆颜姝出手,先后协助二皇子,七皇子,可叶子苓用的都是后来培育的人手,这些人一直秘密养在神医谷之外,其他三家上门问责之后,叶子苓壮士断腕,直接将人除了个干净,断掉了所有线索,神医谷内倒是可能留有蛛丝马迹,可其他三家并没有足够的理由,进行彻查。
究其根本,就是因为四族不得干政乃是潜规则,并没有白纸黑字的明文规定,若是将其纳入四族公约,再有诸如此类的事件,其他三族便能放手彻查。
叶子苓先前之所以放弃了大笔的利益,就是想将这件事彻底压下去。
谁知道,妘泆泊还是提出来了,还是借由傅仙瑶的手提出来的!
其实,叶子苓能够理解自家女儿的心情,她看到穆颜姝那个小贱人左右逢源,活的那般滋润,也心头不爽,可她的城府摆在那儿,自然不会露出分毫。
傅仙瑶就不行了,若是放在往日,她可能还端得住。
可先前她接连被打脸,心态已然出现了裂痕,傅仙瑶又心气儿极高,想要恢复,自然不是那么容易的,如今一个刺激之下,难免冲动了一些,结果便被对方抓住了把柄。
不过明白是一回事,想要理解就是另一回事了。
叶子苓为了神医谷能入主朝堂,谋划多时,眼见功败垂成,心焦之下,对傅仙瑶不禁生出了几丝怪罪。
随着妘泆泊话音落下,沈威武大笑出声,蒲扇般的大掌豪爽的拍了拍桌面儿,“就应该这样,老子最不喜欢模模糊糊,规矩就是规矩,就应该明明白白的,老子同意!”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砸到了乔福海的身上。
乔福海弥勒佛一般的笑颜,染了几分无奈,“这个……我们千金堂跟皇室多有往来,这一来二去,多少会有些偏颇啊。”
沈威武不屑的瞥了瞥嘴,“只要你不公然拉一个打一个,搞那些偷鸡摸狗的玩意儿,谁还能说什么,乔胖子,这么些年你没少干踩线的事儿,现在划下线儿来了,你倒不敢踩了?”
他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偶尔踩踩线没事儿,千金堂以前都只是踩线,而不是越线,怕个鸟!
乔福海一听也是这么回事,最重要的是,妘家和沈家都答应了,沈家那个老疯子又盯他盯得紧,他也只能答应下来。
“既然沈老哥都这么说了,那我乔胖子自然没什么不答应的。”
沈威武一听,这才满意了,将目光转向了神医谷众人所在的方向,“傅长风,你说呢?”
眼见沈威武一个接一个询问,叶子苓坐不住了。
她抢先一步开了口,“沈家主,妘少主,我们神医谷的悬壶医馆遍布四国,每年四国皇室亦有不少人过来寻医问药,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可就不好说了,不管是我们神医谷,乔家,妘家,哪一个跟皇室的联系不紧密,刚刚您也说了,这踩线的事儿难免少不了,这个标准想要衡量,恐怕是难之又难啊。”
叶子苓毕竟是神医谷的半个话事人,她在这个时候开口,倒也不算逾越,最重要的是,这话恰到好处,很是有几分道理。
只可惜,有人早早便露了底。
这时,就见穆冠卿再次站起身来,“这位应该就是叶夫人了吧,请恕朕多嘴一句,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衡量的,就拿神医谷来说,悬壶医馆遍布四国,这个乃是天下大幸,四国皇室去神医谷寻医问药,那也是对方的自由,想来以神医谷的声名,也没必要自动上门看诊,若是经由神医谷治理的朝臣,皇室,出现伤病猝死,影响政局,查证一番,想来也是废不了什么时间的。”
显然,穆冠卿牢记了当日傅仙瑶扔给他的筹码,直接拿来反驳。
叶子苓登时尝到了先前傅仙瑶的滋味儿,被堵的难受,一时无言。
沈威武见此,抚掌大笑,一双眼珠子锐利的逼视傅长风,“这个说法不错,傅长风,怎么样,是爷们就痛快点,一句话,答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