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落网

“他们抓的人在哪里？”虽然知道吴主任对自己不满，邵金南也只得硬着头皮询问。吴主任对自己的批评十分在理，作为一个宣传民警，出警时不带纸笔，这是一种严重的失职行为，正如实施抓捕的民警，不带任何警械就徒手前往一样。

“我带你找到办案民警，你就开展你的工作。我还有其他工作要处理，就不管你了。你特别要记住，严格按照局长的指示开展工作。稿件，最好明天上午下班之前给我，由我先审稿，我觉得没问题以后，你再送给局长，局长审核签字以后，你再来找我，盖上局办公室的章。再送你们报社。”

“你们报社”，他这是什么意思，邵金南在心里嘀咕着。我这不是调到青Y县公安局了么，难不成还不算公安局的人，虽然还没有转警，但办理调动手续的时候，听政工办主任说，最多半年，我的转警手续就可以办妥了，到时候，我也一样的身穿警服。我也是一名警察了。怎么还是“你们报社”。

邵金南克制着自己，尽量不要在脸上显现不快。

跟着吴主任，拐过一条走廊，就看见有四五个人站在走廊尽头。团团围成一圈。

“胡杰，你过来一下。”离那帮人还有一米左右，吴主任便站住，冲那帮人群叫了一声。

一个年轻人闻声转头，身材颀长、英气逼人。他小跑上前，站到吴主任面前：“主任，你有什么吩咐？”

“这是我们局办公室的邵金南，从报社调过来的大笔杆。局长要我通知他来参加今晚的行动，及时做好宣传报道工作。案件的相关情况，就由你负责向他介绍。”交待完毕，吴主任转身要走。

“感谢主任关心，记者要什么情况，能够提供的，我都会提供。”胡杰欠了欠高大的身子，一副热情备至的模样。

吴主任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他伸手拍拍胡杰的胳膊：“年轻人，好好干，前途无量。”

“全凭主任关照。”胡杰咧嘴一笑，又欠了欠身子。洁白整齐的牙齿，漆黑明亮的双眼，让他的笑脸粲然生辉。

不用发问，邵金南已经注意到，被胡杰他们几个团团围住的，肯定就是今天晚上发生的这起案件的元凶。

这是一名年轻人。

一双铮亮的手拷，拷在年轻人反背着的双手上，发出银闪闪的亮光。一身时尚熨贴的牛仔，新潮的运动鞋，雪白的鞋帮、鞋带上，有着赫然醒目的血迹。年轻人右脚脚尖着地，臀部压在右小腿上，左脚呈半蹲姿势，蹲在地上，身子微微前倾，把头尽量仰起，企图在围着他的这群人中，辨认出一张熟悉的面孔。他那张帅气的脸上，竭力流露出逢迎讨好的善意。看见邵金南走近，年轻人便紧紧盯着他。那眼光，像从陡坡上或者悬崖边，不慎失足，正往深渊中坠落的人，紧张慌乱中，绝望地乱抓乱刨的双手。只要能攥住一点东西，不管是树根、藤条，嫩枝树叶还是细茎茅草，都会紧紧攥在手里，绝对不会放过！甚至，连虚无缥缈的空气，都想凭空一抓，狠攥一把在自己手里，企图缓减下坠速度，以此拯救自己。感觉得出来，他在脑海中竭力搜索，看是否与邵金南有过什么交往，是否是曾经的熟人或者朋友。他那慌乱而热切的眼神，仿佛身陷茫无际涯的大海，在大海中间小小孤岛上，流落了三年五载，天边地平线上，隐约出现了一艘船，或者，好不容易从高远的天空，飞过一架飞机，这孤独绝望的幸存者，冲着那地平线，或者冲着那天空，无望地呼叫、挥动着双臂。年轻人的眼神，让人情不自禁地联想到种种这般绝望的场景。

确认自己与围在身边的这群人，没有半分丝毫的瓜葛，年轻人眼中闪过一抹绝望的阴影。但他随即又振作起来，再次仰起脖颈，黑亮的双眼，流泻而出的，全是竭力表露出的与人为善之情。

他叫什么名字？邵金南差点脱口而出，问出这句话来。随即联想到局长说的“这是命案，涉及人命关天的大事”，又不敢冒然开口。看了看，这帮人中，只有刚才吴主任介绍的胡杰，算是认识的人。他便悄悄碰了胡杰一下，压低声音问：“他叫什么名字？”

胡杰转向蹲在地上的年轻人，大声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林觅，我叫林觅。”年轻人赶忙回答。

林觅，这是邵金南进入公安战线以后，平生第一次遇到的一个命案主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