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送孩子上学
把林觅送到看守所后,天快亮了。胡杰问邵金南:“你要去哪里?是直接回单位上班,还是要回家里洗漱一下。”
邵金南眼看天色已经发白,特别担心女儿子淑醒来,发觉他没在屋里,肯定会感觉害怕,而且,以后孩子入睡时,都会担心爸爸在她睡着以后离开屋子,这样,孩子就再也睡不踏实了。
“我回环城北路19号。”邵金南急切地对胡杰说,“那就麻烦你送我一下。我有点事要先回家。今天把这篇新闻报道写好以后,我接着就来找你,给你写报功材料,这是局长安排的,到时候请你抽空给我介绍一下情况。”
“好的,没问题。”胡杰咧嘴一笑,轰大油门,直往环城北路驶去。
开锁、开门,邵金南都特别注意,尽量不要发出响声。他蹑手蹑脚,走到子淑床前,正要俯下身子察看子淑醒了没有。“爸爸,你出去干什么呀?”女儿闭着眼睛,咂咂嘴唇,睡意朦胧地问。
邵金南吓了一跳:“爸爸到楼下上厕所呢。子淑,你醒了?那就迅速起床,爸爸送你去学校。”他向女儿编了个谎言,内心疑惑不已,子淑是早就醒了,还是他进门时才醒的。他在心里祈求,但愿女儿刚醒。孩子怕黑,怕独处,这是天性,他不愿女儿因自己深夜出警,独自呆在家里而受到任何惊吓。虽然离了婚,独自带着女儿,但他不希望女儿有任何缺失,尤其是家的馨香和温暖。
子淑很听话,才听到爸爸叫她起床,揉着眼睛就坐了起来,自己穿好衣裳裤子,又忙着从水桶里舀水,洗脸、刷牙,七岁不到的孩子,做起这些事来,俨然一副训练有素的模样。
邵金南也趁着子淑起床、洗漱的空档,匆匆洗了把脸,仔细把夜晚出警时记录的材料收拾妥当,一边沉思着新闻报道的标题。写这类新闻,内容已经了然于胸,最关键的就是标题了,只要标题琢磨妥当,写起来就就如行云流水,绝不会有生涩、别扭的感觉。
“爸爸,我已经准备好啦。”子淑清脆稚嫩的声音,响亮而自豪。
邵金南看了看子淑的小脸蛋,尤其认真地检查了耳背、手指缝等地方,看女儿清洗干净没有。一边检查一边问:“子淑,课本、作业本,都已经收好,放到书包里了吗?”
“放好了。爸爸,昨天晚上你就检查过了,这么快就忘了?”子淑仰着小脸,开心地看着爸爸,有些惊奇地问。
“嗯,那就好。咱们走。”邵金南锁好房门,从墙上取下单车——房间太窄,在墙上钉几颗大铆钉,把单车挂上去,可以有效节约空间——扛在肩上,往楼下走去。
在一家早点摊前,邵金南给女儿买了一套油糕、饵快,把女儿抱上单车,骑上车,快速往青云一小赶去。
旭日初升,霞光万道,朝阳把青Y县城的大街小巷,涂抹上了一道红艳绮丽的喜庆颜色,上学的孩子,上班的人群,在人行道上脚步匆忙地走着,在街边穿行的单车,拥挤的时候,比汽车灵活得多,大有如鱼得水之势。
崭新的、生机勃勃的一天开始了。
女儿坐在安装于单车三角架上的小椅子上,津津有味地吃着早点,油糕、饵快那熟悉的香味,直往邵金南鼻孔里里钻,他只觉得饥肠辘辘,肚子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邵金南这才意识到,自己忙活了一夜,这时候真的很饿了。可他得先把女儿送到学校,一个人骑车,边骑边吃东西,一点问题都没有,车上驮着女儿,他就不敢这样大意了,怕摔着孩子。
清晨的空气和街景,让人全身充满了力量。突然,邵金南不由自主地想到林觅。林觅和自己同年,最关键的是,他还有一个女儿,和子淑年龄差不多,最令人唏嘘慨叹的,林觅和邵金南一样,也是家庭离异,女儿跟着他一起生活。
同龄人,同样有个同年龄的女儿,同样的家庭离异后女儿和父亲一起生活,这些颇不舒服的相似点,激起了邵金南极大的不快。一方面,在他内心深处,在潜意识里,他本能地回避着林觅,回避着这个致人死亡,沦为阶下囚的同龄人,不希望自己与他有什么共通和相同之处。另一方面,邵金南也不愿想到林觅的那个女儿,这似乎是一种隐痛暗疾,一想到那个孩子,就让人极端难受。以后,谁来关心呵护她呢?虽然有爷爷带着,可是,父爱呢?能有什么方式可以替代吗?林觅现在这种状况,孩子上学、放学,接送一下,这种平淡至极的幸福,林觅都不可能再拥有了。林觅丧失了这种幸福的同时,他的女儿,却丧失了更为关键和重要的童年成长过程中的父爱。除了自身家庭的这些不可弥补的伤痛,死者的家庭呢?那伤痛又是何其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