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药鸡失窃

这天下午，按照与杜文的约定，邵金南来到报社。

才进大门，就碰到莫司苹。

“哟，邵警官，新鲜得很。又送稿件过来？”莫司苹友善地与邵金南打招呼。

“今天不是送稿件，莫姐，是杜老师让我来找他，说有事要我帮他办理。”

“哦哟哟，杜文倒会使白工。成天把你使得团团转。以前在报社，你得听他的，现在你去了公安局，还理他作什么。你还怕不知道他这个人，要你办的事，会有几桩几件，是上得了台面的？”一提到杜文，莫司苹就习惯性地瘪了瘪嘴，完全是一副鄙夷不屑的样子。

邵金南笑了笑，朝着杜文的办公室走去。

在报社将近三年的时光，让邵金南学到不少东西，于人情世故，有着更深刻的体会。别的不说，单凭一个杜文，就让邵金南瞠目结舌，叹为观止。古人说，与有肝胆人共事，从无字句处读书。杜文不算有肝胆的人，见利忘义，见风使舵，见色起意，很多龌龊的事，都和他联系得起来。但从他身上，的确可以读到书本上读不到的很多东西。至少，让邵金南明白，世间，还有杜文这类人存在。

与杜文打交道，是痛苦的，不愉快的。可情势所迫，邵金南还不得不和他打交道。作为报社的编辑，以前邵金南初到报社时，报社领导安排邵金南去采访而撰写的稿件，杜文尚且要刁难他，卡着邵金南的稿件不发。如今，邵金南已经调离报社，从记者变成了通讯员。邵金南的稿件，杜文更有生杀大权，是否采用，全凭他一句话。

编辑室虽然有两个人。但另外一个穆老师，很快就要退休了。杜文是少壮派，还有很多年头可干。稿件是否采用，只要杜文坚持己见的，穆老师都会息事宁人，不与杜文争执。

邵金南调到青Y县公安局以后，除了办公室相关文件的草拟，工作计划、总结，内部简报、报功材料等各类文字处理工作，另外重中之重的，就是宣传稿件的采写了。

古话说，楚王爱细腰，宫中多饿死。在公安局，从局长、政委，到各位副局长、副政委，以及各相关部门的科、所、队长，几乎没有人，是不重视宣传工作的。

原因何在？

有低头拉车的本领，还得有抬头看路的眼光。在公安机关，要想获得领导和同事的认可，得到提拔重用，你得有让人心服口服的实际才干和工作业绩。否则，即便你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窃取了一个职位，也未必能指挥得动手下一帮子人。治安治理、侦查破案、打击犯罪，相关的各类公安业务工作，在岗在位的人，有几个是孬种。你不是技高一筹，胆识、气魄、能力、才干，都优胜他人，你如何来运筹帷幄。打个比方说，发生一起刑事案件，你带人侦破，侦查方向把握不准，方法不当，瞎乱一通却毫无头绪，手下谁还会佩服你，谁还会听你指挥。

如果大家的能力、才干，都半斤八两，彼此相当。那么，领导考虑提拔重用的时候，首先选谁，就得看你的工作业绩、群众基础、社会影响，除了工作业绩是硬指标，群众基础和社会影响之类，就靠你的为人处事和其他运作能力了。这当中，宣传工作，完全能够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至少，向上级领导荐介的时候，也更有说服力和影响力。

在青Y县公安局工作一年多，邵金南分明感觉得出来，只要真正想干事，愿意干事，希望能挣个好前程的人，无论是局领导，科、所、队长，还是普通民警，都对宣传工作足够重视。极少部分对前程不抱希望，破罐子破摔的人，另当别论。

就凭这种态势，就凭公安机关的领导对宣传工作的这种重视程度。杜文，青云报社的这个编辑，邵金南无论如何，也是开罪不起的。

走进杜文办公室，见他正伏案工作。一分为二的说，杜文有很多令人不齿的德性，可工作能力却是没说的。对宣传方向、宣传政策的拿捏和把控，对新闻的敏感性和宣传报道的量与度，他都掌握得体，深谙其道。

杜文听到响动，抬头一见邵金南，连忙站起身来，异常客气地打招呼。

邵金南在杜文面前，很难得享受到这种待遇，这愈发令他不安。杜文究竟要他帮忙办什么事呢？

“杜老师，你说有事要我办，是什么事啊？”邵金南硬着头皮发问。

“不着急，不着急。”杜文笑呵呵地说，迈着短粗肥胖的罗圈腿，忙着泡茶。“我先给你泡杯茶，等你喝着水，我再慢慢对你说。”

把茶水泡好。杜文坐回椅子上。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慢悠悠地开口说：“邵兄弟，请你过来，是要你帮我一个忙。我的一只药鸡被人偷了，你得出面，陪我到派出所报案，请你的同事把这起案件侦破掉，把我的药鸡找找回来。”

“什么？一只药鸡？”邵金南听了杜文的话，几乎从椅子上弹跳起来。杜文这玩笑开得也太没谱了吧，一只鸡，也犯得着如此兴师动众？他把警察当成什么人了。这种事也要邵金南出面陪他去报案，还要请同事帮忙找回一只被偷的鸡，他邵金南如何开得了口？

杜文似笑非笑地看着邵金南：“咋个？你觉得一只药鸡，不值得你们警察去找？这个案子就不该侦破？”

杜文毫不友善的话，把气氛弄得僵硬起来。邵金南迟疑了一下，才想起来问：“杜老师，你说的药鸡，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药鸡是什么东西？很值钱吗？”

“先不说值钱不值钱。我好歹也是青云报社的一位堂堂编辑，住在紧邻县委政府大院的报社家属区。在青Y县，怎么说也算得上是天子脚下，皇城周围了吧，这种地方，都有小偷进来，把我的东西偷走，造成财产损失。你觉得这青Y县的社会治安能算好吗？我就不可以以读者来信的方式刊登一则信息吗？你在青Y县公安局负责宣传工作，有了这样的负面信息，你就一点责任也没有吗？你想想，你要写多少篇稿件，才能扭转这种被动局面？我请你来，说好听点，是私人情分，请你帮个忙。说难听点，也算是公事公办，先给你打个招呼，把丑话说在前头，不要到时候白纸黑字刊登出来，大家的脸面都不好看。再说了，俗话说，贼偷弱家，火烧邋遢。一只药鸡事小，让我杜文丢这个脸，我丢不起这个人。让小偷随时惦记着我，我也冒不起这个险。我们报社随时给你们公安局刊登宣传稿件，彼此也算是友好单位吧？提出这点要求，你们就不能帮忙办理办理。平常都说，群众困难无小事，你们不会见事不为，袖手旁观吧？”

听杜文这么一说，仿佛他被偷的，是只会下银蛋的金鸡，是什么旷代异宝，稀世奇珍。

“杜老师，什么是药鸡？药鸡究竟是种什么东西？”邵金南好奇心大起，忍不住再次询问。

杜文看了邵金南一眼，眼神里全是谴责。仿佛邵金南所有的无知都尚可原谅，唯独连什么是药鸡都弄不清楚，这种无知，就绝对不能容忍了。

杜文只得给邵金南普及一下药鸡的常识。

“药鸡”又名泰和乌鸡，是著名的饮食药用鸡，历朝历代都倍受医药家重视。

李时珍《本草纲目》中有“泰和乌鸡甘平无毒，益助阳气，滋阴补肾，治心绞痛，和酒五合服之”等记载。

清代初期汪昂所著《本草备要》一书则表明，“泰和乌骨鸡补虚劳，甘平，鸡属木，骨黑者属水，得水木之精气，故能益肝肾，退热补虚，男用雌，女用雄”。

《中国医学辞典》和《辞海》中，都宣称泰和乌鸡是我国珍贵的药用品种，具有入药治病的作用。

《中国药用动物志》也作了详细记述：泰和乌鸡具有补肝肾、益气血、清虚热的功能，主治遗精，久泻久痢，消渴，赤白带下，骨蒸劳热等。

以泰和乌鸡为原料生产的“乌鸡白凤丸”，药方始于唐朝，后来，清朝太医院总结前人的临床经验，修订为清宫秘方，一直流传至今。遐迩闻名。

泰和乌鸡治病验方及疗效，普遍受到医学界追崇。

杜文得到的这只稀罕的药鸡。是他堂弟送给他的。

“你知道，你嫂子这些年一直没有怀上娃娃，现在终于怀上了，我正打算用这只鸡给她补身子，保胎固元。都已经喂养了一个多月了，竟然被偷掉。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它找回来。这个忙，你怎么也得帮。”杜文的口气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