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快速疾驰,稳稳停在了莱伯特精神疾病防控所的大门口。
莱伯特精神疾病防控所位于小镇的最西南角处,比西贫民区更加偏西,几乎快建在了郊区树林里。所以,即使整个小镇只有这一所精神病相关的医院,也依旧显得人迹罕至。
这所医院虽然有一个复杂的正经名字,但更多人更愿意叫它——疯人院。
彼得和抱着贝尔的贝尔妈妈一起,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当时,看着眼神坚定的彼得,马伦知道自己劝不了他,没有多说什么,便转身离去,但留下了这架马车。
彼得的性格他是了解的,面对这样的事情,彼得不会不管不问。
说来也奇怪,随着马车离疯人院越来越近,贝尔疯傻的症状变得越来越轻,等到了门口就已经不再闹腾,眼睛也灵动了许多。
疯人院的院子看上去疏于打理,长了不少的杂草,时不时会有穿着病号服的人露着傻笑跑来跑去。
而远远向病院大厅看去,那里面恐怖阴森,所有人都显得死气沉沉。
彼得虽然腿脚不灵便,但拄着手杖的他走路速度还不慢,领着贝尔的母亲快步走了过去。
但看到贝尔的症状好了很多,贝尔妈妈的心里早就开始打起了退堂鼓,她加紧几步追了上去,怕了拍彼得的肩膀,说道:“小伙子,谢谢你带我们过来,我看贝尔好多了,要不然......要不然回去吧。”
彼得明白这位母亲在担心什么,劝说道:“既然都来了,不妨检查一下吧,你也不想再出现这样的事,不是吗?”
彼得说着,并没有停下脚步,领着她们进入了医院大门,语气里包含着一种不容置疑:“不要担心,我会承担贝尔的检查费用。”
既然彼得都这样说了,贝尔的母亲也没再言语,只是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谢谢,谢谢你。”
这个精神病院看上去面积不小,但进去以后却没有多少可以自由移动的地方。整个检查的过程,彼得和贝尔的母亲都被挡在了走廊里,走廊的四处也贴满了“请勿随意走动”的提示语。
向走廊的深处看去,越向里,越是阴暗潮湿,还时不时回荡着病人哀嚎的声音,实在让人提不起走过去的兴趣。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彼得与贝尔妈妈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一旁的贝尔妈妈已经紧张到不停地揉搓着衣角,完全没有和彼得说话的兴趣。
半个小时过后,彼得有些坐不住了。
作为一个少年人,纵使性格再文静,在这样沉闷安静的环境里也有些坐立不安。
彼得站起身,环顾四周,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虽然可以确定这家医院是绝对正规的,它的背后有政府与教会的共同支持,但这里脏乱差的环境,还是让彼得有些担心。还有传言说,即使是正常人在疯人院住久了同样会变成精神病,这样的话虽然不可信,但多少还是会让人对这家医院避之不及。
不能让贝尔在这里呆太久,确定没事就带他离开,彼得默默地想。
在早上见到贝尔时,彼得就很心疼这孩子,贝尔那带着警惕却又温柔清澈的眼神,像极了小时候父亲带他在森林里玩时见到的小鹿。
那时的彼得四五岁了还是走不稳路,只能在爸爸的怀抱里快乐地笑着,胖乎乎的小手伸向了小鹿的鼻子。
小鹿警惕地看着他们,连转身逃跑的样子都和贝尔如出一辙。
这是记忆里少有的和父亲一起的时光。
父亲走后,彼得在公益学校里也没少像贝尔一样,被同学们推倒在地上踢踹着。
彼得一边回忆着,一边在这一小片走廊区域中走动。
在他们刚刚坐的椅子前,有一个柜台围起来的小小的空间,看上去有点简陋,勉强算是一个小小的护士站。
彼得简单地瞟了一眼,在护士站的桌子上,放着一张简易的病人名单,连照片也没有贴,只是密密麻麻写着病人名字以及床位号,没有一丝空隙。
不远处的一个房间里,响起了奇怪的叫声,吸引了彼得的注意。
那声音像是被扼住了喉咙般沙哑,虽然听不懂,但语调听起来略有点熟悉。
彼得走了过去,通过房间门上那个小小的窗户看去。和其他的房间一样,里面空间很小,有一张独立的单人床,床单洁白,看起来有经常换洗。
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男性病人正面对着墙壁,边叫唤,边手舞足蹈。虽然光线昏暗,加上有头发的遮挡,看不清这位病人的表情,但彼得能感受到里面那个人兴奋的情绪。
在这位病人的面前,洁白的墙壁上画着一些奇怪的图案,有胡乱纠缠的线条、有模样夸张的眼睛,还有着类似于“j”“x”等字母的符号。
没等彼得多看,一位护士走了过来,示意他让开。
彼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多不礼貌的事,不仅违反了“不要乱逛”的警示,还做出了偷看别人的举动。
彼得尴尬的笑了笑,为护士让出了开门的空间。
护士走了进去,放下了一个奇怪的仪器,还有皮筋、药品、针管等,没有理会病人的奇怪叫声,自顾自的打开药品,摇晃、并吸到针管里。
另一边的病人却愈加地兴奋,看着墙壁上的图案,一副解开了谜题的样子,指着图案一字一顿地发出听不懂的声音:
“艾,伽,拉,一,......”
病人嘴里蹦出的字音,只有前面几个清晰,后面就开始模糊不清,但念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兴奋。就在在病人近乎咆哮着吐出最后一节声音时——
他突然消失了。
那病人消失的是那样突然,就像是一个黑衣人走进了黑暗的角落,然后突然失去了存在,连声音都戛然而止。
彼得看见了这一切,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那位护士则好像没有发现一般,慢慢将已经注满液体的针管收起,将皮筋、药瓶等杂物收进口袋,抱起仪器走了出来。
“等,等等!”
彼得大喊出声,拦住了想要离开的护士,语言都有些混乱,指着房间里说道:“你,那个病人,没看到吗,那个病人,他,他不见了!”
护士冷冷地看了彼得一眼,那眼神好像是在看医院里那些疯子,回答:“那个房间里没有病人。”
说完,护士按耐住将彼得送进检测室的想法,扭头离开了。
彼得伸手想要再拦下护士,但没有碰到,他难以置信地看向那间病房,病房里确实空无一人。
“你,你看到了吗?那个房间里的病人?”彼得又急切地走到贝尔的母亲那里,表情慌张地问道:“那个病人刚刚还在乱叫,听到了吗?”
贝尔的母亲也被彼得刚刚的行为吓到了,支支吾吾地回答:“没,没有啊,那个房间里好像没有人,我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彼得瞪着眼睛,喘息着缓慢倒退。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刚刚明明看得很清楚。
难道又是臆想?
不,那个乌鸦不是臆想,这个也一定不是。
一定有什么可以证明。
彼得倒退着,撞到了刚刚的那个”柜台”。
彼得看向了那张桌子,桌子上还摆着那份病号名单。
在那名单的中间,竟缺少了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