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宣仿佛进入了一片迷雾，四周白茫茫的一片，隐隐又有几声孩童嬉笑的声音传来。

他知道这是入了幻境，提起警惕，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的迷雾慢慢散开，露出一片，开得正好的海棠花。

看到这早已深深印在脑海深处的景象，顾宣瞳孔猛地一缩，痛苦，眷恋，思念，各种情绪一瞬间涌上心头。

这是……母亲的海棠花。

那一段被他刻意去逃避，掩藏的回忆压也压不住，又浮现在了眼前。

当年那，母亲眷恋不舍，温柔又悲伤的目光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娘亲~”

一道稚嫩，陌生又熟悉的童声，拉回了他的思绪。

周围的迷雾也全都散开了，露出修建的雅致华丽的院落全貌。

这地方，他最熟悉不过。

这是，他幼年时的家……承载着美好的回忆，和痛苦的过往。

通过海棠花的间隙，顾宣隐隐约约的看到了那道温婉的身影。

他绕过海棠花，走到了南婉的面前。

妇人秀丽端庄，面容不再年轻却带着说不出的风情，正认真的绣着手中的荷包。

顾宣压抑着内心强烈的情绪，颤着手，想要触碰，却一穿而过。

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是了……这是幻境，娘……早就不在了啊。

“娘亲你看，宣儿写的字是不是又进步了。”

顾宣转身一看。

一个精致可爱的孩童正拿着一副字，开心的跑向坐在石凳上的南婉。

那是幼时的他。

南婉放下荷包，拿出手帕温柔又无奈的为小小的顾宣擦了下脸。

笑道：“你个小花猫，墨汁都染到脸上了。”

小顾宣腼腆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她接过他手中的字，认真的看了看。赞许道：“不愧是娘的宣儿，字又进步了，真棒。”

得到夸奖，小顾宣开心的跳了跳。

就在此时，异变横生。

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丫鬟，突然目露凶光，从袖中拿出一把尖锐的簪子刺向南婉。

“娘！”

“娘！”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一道清朗焦急。

一道稚嫩慌乱。

顾宣急忙的想去挡住丫鬟的攻击，却扑了个空。

好在，侍卫反应极快，制住丫鬟。

可顾宣却一脸痛苦，因为，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丫鬟的攻击仿佛是一个信号。

一群黑衣人顿时从四面八方鱼贯而出，手中握着武器。

“保护夫人和小少爷！”

一声高呼响起，很快两方人马便打了起来。

侍卫们连忙护着母子二人离开院子，府内一片慌乱，黑衣人到处都是，见人便杀。

眨眼间，上一秒还岁月静好的一切，下一秒，便成了一片地狱。

顾成蔺从另一处一边杀一边寻着妻子。

在看到被护着的妻子时终于松了口气。

却在下一刻，僵住了身体。

不敢置信的转头看向身后跟了他十几年的暗卫。

暗卫冷漠的抽出刀，便开始杀起了曾经共事的同伴。

亲眼目睹丈夫死亡的南婉痛苦的哭了起来，小顾宣也早已吓得瑟瑟发抖，忍着哭腔，却在看到父亲死后大哭了起来。

黑衣人将母子和侍卫齐齐围住。

南婉看到怀中的儿子，怜爱的摸了摸他的脸，不舍，痛苦，悲哀。

她猛地将小顾宣推给侍卫，带着决绝。“带小少爷走！”

小顾宣挣扎着想挣脱侍卫，哭着喊“不要。”

南婉忍住心头的悲伤，心一狠，深深的看了顾宣一眼，直接点了他的睡穴，转过头拿起地上的一把剑，随着侍卫一起杀出一条血路。

小顾宣被侍卫带了出去，最后一眼看到的。

是母亲眷恋不舍，温柔又悲伤的目光。

顾宣在一旁，无力痛苦的看着这一切，猛地捂住心口，嘴角隐隐溢出一丝血迹。

在看到南婉被刺穿心脏的那一刻。

一双琉璃清澈的眸子红光乍现，竟变成了一双血眸。

浑身散发着危险诡异，冰冷的气息。

脑海中闪过后来发生的一幕幕。

世人的羞辱，所谓名门正派的“除魔卫道”，一切的一切……

这个世界，充满了虚伪和算计，还有残忍，真是令人厌恶。

即使身处高位又如何，他依旧不能为父母和师父报仇。

好人无处申冤，坏人逍遥自在。

可笑。

不过没事，很快，他就能复仇了。

真想快点看到，那群人生不如死的样子呢。

他低低的笑了起来，眉心一道奇怪的印记若隐若现。

这是要入魔的前兆！

而幻境却再次一转，变成了一处富丽堂皇的大殿。

一个衣裳破烂的少年跪在大殿中央。

而大殿上首，则坐着数位看似仙风道骨的各派掌门和长老。

重华门的掌门沈琮不屑的斜睨了下首的少年一眼，又很快挪开，仿佛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要我说，这余孽就应该直接关入寒牢，永生不得出来。”

其中一些长老掌门听此，纷纷点头赞同。

少年的头愈发低了些，双手死死的抓着拖在地上的衣摆。

他唯一露出来的手和脖子都是纵横交错的伤痕，连脸上都不可避免的有几道，可见受到了令人难以想象的凌辱。

少年顾宣低着头，眸子半掩，遮住眼底疯狂的恨意和嘲讽。

余孽……

好一个余孽啊，这就是所谓的“名门正派”！

他的母亲为了这名门正派付出了多少！

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幸福最后却被这群道貌岸然的人安上与血噬宫勾结的罪名！

可真是讽刺。

少年顾宣麻木的跪在地上，无视了上首的人对他的处置。

漠不关心的样子，仿佛被讨论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正当准备废了他，将他关入寒牢时，坐在最中央的人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是第一门派，玉擎天的掌门人。

故而他一发声，众人都停了下来。

“冤冤相报何时了，这是父母的恩怨，孩子，是无辜的。”

沈琮脸色一变，道。

“可他终究是南婉和那血噬宫余孽的孩子！若不处置，恐后患无穷！”

玉擎天掌门没有回答沈琮的话，反而起身，一步一步地下了台阶，走到少年顾宣面前。

“孩子，你可愿拜我为师。”

如平地惊雷。

上首的众人皆炸开了锅。

“陌掌门不可！”

“还请陌掌门三思！”

少年顾宣抬起头，平静地看了陌擎哲一眼，又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陌擎哲也不恼，无视了上首七嘴八舌的人。继续跟少年耐心的交谈。

最后，少年的顾宣就成了玉擎天掌门的首徒。

陌擎哲受到了不少诟语，但并没有因此放弃顾宣。

顾宣一直被嫉妒针对，直到，觉醒了强大的天赋，有了绝对的实力。

一幕幕的幻境闪过，顾宣勾着一抹妖异的笑，冷漠的看着这一切。

可实际上，内心到底如何，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直到，一片血色映入眼前。

他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疼袭来。

各种尖锐的声音在脑海里不断响起。

悲伤的，轻蔑的，恶意的，不屑的，嘲讽的……

“带小少爷走！”

“看，就是这个小杂种！他那娘，可是血噬宫里万人都睡过的破鞋。哈哈哈。”

“这种肮脏的血液怎么还有脸活着，为什么不去死。”

“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邪术，让掌门收你为徒，恶心的玩意。”

“娘是个婊子，爹也不是好东西。”

……

顾宣痛苦的捂着头，眼角猩红。

各种不堪的回忆越是驱赶越是深刻。

眉心的印记愈发明显，如同鲜血一般的颜色。

心底，一个声音带着诱惑性的叫嚣着。

毁了这一切，毁了这个肮脏的世界，毁了它！一切就都能结束了。

须臾，顾宣有些麻木的运起灵力，灵力疯狂的在他手上汇集着，带着一股子毁天灭地，令人心悸的气息。

“师兄！”

一道清冷飘渺，隐隐含着焦急的声音响起。

顾宣愣了一下，眼底的猩红似散去了些，神智稍微回笼。

他怎么会……听到师妹的声音呢？

难道她在这里？

下一刻，他又自嘲的笑了一下。

怎么可能呢，肯定也是幻觉，这可是梦魔制造的幻境，也是他的心魔。

他的心魔何其强大，若是进入，稍有不慎便是巨大的伤害，怎会有人，为了他冒险呢？

“师兄。”

又一道呼唤响起，这次，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浅浅的清香，说不出来是什么香气，似花香，又不像。

这香气，他只在师妹的身上闻到过。

他转身，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绝世精致的容颜。

一切，竟是比方才经历的幻境，还真实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