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的三人离去,而小木匠也不敢在这江滩上久留,毕竟这儿离朝天门还有一段距离呢。
谁知道这跟前儿,会遇到什么事情呢?
他招呼着大家,与苏慈文一起,抬起了躺着江老二的担架,然后朝着城里赶去。
一路匆匆,焦急赶路,到底还是没有碰到意外,也没有瞧见什么不对劲的人和事儿,他们终于从朝天门那儿进了渝城。
进城之后,街边好多散发着食物香味的早点摊子,香气诱人。
这些是给那些码头工人提供热量的地方,管饱,但不算精致,小木匠问几人饿不饿,包括苏慈文在内,大家都忍不住吞咽了口水,纷纷点头。
小木匠大部分身家都留在了那个悲惨的小村子里,不过贴身还带着一些钱,倒也够大家吃些早点。
简单吃过之后,小木匠对苏慈文说道:“我们现在暂时没有落脚的地方,能不能借住你那儿?”
苏慈文笑了,说当然,咱们是历经生死的同伴,这还要问么?
小木匠终于放了心,一行人起身,前往先前的那个酒店。
到了门口的时候,早起的侍者瞧见担架上的江老二,以及走过来的苏慈文,赶忙上前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忙送去西医馆。
苏慈文拒绝了,然后让酒店在自己房间旁边,再多开一间。
苏慈文是这儿的贵宾,那侍者自然不敢怠慢,赶忙去办理,随后大家上了楼去。
小木匠将江老二安排在了新开的房间,让他躺下之后,问顾白果接下来怎么处理,顾白果说要去药店买点儿药,给江老二煎服,连着补上七天,伤口愈合结痂,差不多就成了。
听到这话儿,小木匠觉得这是非常时期,他这边得守在苏慈文跟前,等着苏三爷赶过来,所以没办法陪着顾白果去。
他让顾白果把清单开给酒店的侍者,让他们帮忙去代买。
苏慈文是酒店的贵客,她这边吩咐了,那帮侍者肯定会照做的,大不了回头再给些赏钱就是了。
顾白果却不同意,她说这药性啊,其实挺复杂的,年份、保存的手法以及大小等等,都能够决定药物的疗效,以及如何搭配才能够调和,都是有讲究的。
她的方子剑走偏锋,倘若没办法做到极致的精细,就可能变成毒药,所以得她亲自去挑选才行。
小木匠本身就是匠人出身,虽然与医者这行当相差甚远,但道理还是想通的,自然知晓她讲的这些事儿。
只不过他终究还是担心顾白果出事。
顾白果却笑了,说你得了吧,你没来渝城之前,我就在这儿待了小半年了,哪儿不比你熟悉?放心啦,放心啦,虽然那些事情挺闹心的,但天塌下来,不还有个高的顶着么?这地面上除了渝城袍哥会,还有那些当官的和当兵的呢,他们不会让那些人,把渝城弄得一团糟的
听到她这么一说,小木匠方才从先前紧张的气氛里缓和出来。
说起来,还是他太草木皆兵了。
这会儿已经是早晨了,街道上熙熙攘攘,仿佛夜里的所有罪恶都不见了,小木匠没有再拦着顾白果,只是让她若遇到不对,赶紧跑开,然后送她下了楼。
回来的时候,他在楼道口碰到了苏慈文。
这位从小就接受西式教育的湖州巨商之女,完全没有了最开始那种让小木匠觉得高不可攀的女学生范儿,冲着他甜甜一笑,然后低声说道:“你方便么,我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你。”
她这般郑重其事,反倒是让小木匠有些意外。
他与这位苏虽然在那阴沟底下,有过超出普通男女关系的唇齿交锋,但其实他们此前并没有任何的感情基础。
所以回想起这个来,小木匠除了尴尬,就是尴尬,以至于与苏私底下单独相处起来,都有些别扭。
不过他到底是男人,敢作敢当,所以也没有回避,点头说好。
他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苏慈文却并没有提起她肚子里面的那邪物,反而是问起了小木匠关于修行的事儿来。
这大半年来,她被父亲带着东奔西走,对于修行,其实多多少少都有了一些了解,甚至还知道“炁”,所以问起小木匠来,许多问题都挺专业的。
好在小木匠本身就是个修行者,而且在乾城前往渝城的江上,还得了那莫道士的指点,回答起来,倒也不算艰难。
聊了一会儿,苏慈文问起他第一次感应到“炁”的经历来。
对于这个,小木匠也不隐瞒,大概地描述了一番,并且提及,自己之所以能够感受到“炁场”的存在,并非是自己天资聪颖,根骨绝佳,而是走了狗屎运,得了一高人相助,留下一道气息引导。
要不然,凭着他的资质,再努力三十年,也是白费。
听到这话儿,苏慈文点了点头,说这么说,引进修行门中的师父,很重要啊
小木匠说道:“当然重要啦,你若是拜在青城山门下,便可以鼻孔朝天,藐视西南各地的宗门,跟螃蟹一样横着走而若是拜到那些只懂得一些粗浅功夫的小宗门里面,这一辈子,就在修行路上蹉跎吧。”
苏慈文想了想,又问:“我听青城山那两个老家伙说,程寒之死,有可能是他父亲设计的?你说唔”
她话语都还没有说完,就被小木匠慌忙伸手过去捂住了。
小木匠没有想到,不只是自己听到了锦屏道人和李金蝉的对话,连苏慈文也知晓了。
不过这事儿甭管是猜测,还是事实,都不能随便说出去,倘若是被旁人听到了,只怕他们很有可能会惹来杀身之祸。
他们眼下已经得罪了鬼面袍哥会,以及它身边的那一帮人,若是又得罪了大权在握的程兰亭,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正因如此,小木匠才不顾男女之防,伸手捂住了苏慈文的小嘴。
而等到他瞧见苏慈文满脸通红,脸皮跟煮熟了一般滚烫,方才觉得孟浪,赶忙又拿开了,然后对这位苏说道:“这件事情,只是李金蝉的猜测,你就算是听到了,也要把它烂在肚子里,不要再跟别人谈起了,知道么?”
苏慈文红着脸说道:“好,我知道了。”
话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小木匠越发觉得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缓解这气氛,而就在这时,楼下有人上来。
那人瞧见两人,却是欣喜地招呼道:“哈喽,苏,还有这位神奇的木工先生,你们好啊。”
小木匠回头一看,瞧见来人却正是之前参观工地的冈格罗先生。
苏慈文这才回过神来,与冈格罗先生聊了几句,用的是英文,小木匠完全听不懂。
好在那位来自英国的先生并没有停留太久,简单说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而他走之前,还特地与小木匠打了招呼,说有时间的话,他会过来与小木匠请教关于中国木雕的技法,还请他不要拒之门外。
小木匠心里有些慌乱,胡乱答应下来。
这会儿两人都回过神来,没有再多聊,回到了三楼,小木匠将苏慈文送回了她房间,又来到了隔壁,瞧了床上躺着的江老二一眼,便招呼着沙发上窝着睡懒觉的虎皮肥猫,去阳台上谈话。
那肥厮在沙发上窝得正舒服呢,不肯过去,他不得不将它给揪着肥肉,扯到了阳台上。
把门关好,小木匠瞧了一眼街上的行人和车辆,然后问虎皮肥猫:“老是不是在你身上下了法咒,让你不能离我太远?”
虎皮肥猫伸出前爪舔了舔,回应道:“喵呜”
小木匠又问:“有多远呢?”
虎皮肥猫“喵呜、喵呜”两声,小木匠却是一头雾水。
而就在他准备与这肥厮深入交流下去的时候,瞧见几辆黄包车在一楼停下,而打头的那一辆车下来了个人,却正是苏三爷。
小木匠放开了虎皮肥猫,走出房间,在楼梯口等待。
他刚刚站定,便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响起,紧接着苏三爷带着黑衣保镖匆匆赶来。
他瞧见楼梯口守候的小木匠,十分激动,喊道:“甘小兄弟,慈文回来了?”
小木匠点头,说苏正在房间里休息呢。
苏三爷听了,激动得冲上楼来,快步走到了苏慈文的房门口,使劲儿敲门。
小木匠本来想过去说明情况的,但瞧见苏三爷这么激动,所以待苏慈文开了门之后,也没有上前,让这父女俩好好相处一下,说说话。
他和苏三爷的保镖在门口等了差不多一刻钟,门开了,苏慈文探出头来,让小木匠进房间里去。
小木匠进了门,走进厅里,苏三爷便迎了上来,紧紧拉着他的手,握住,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并且告诉小木匠,一会儿他就叫人把酬金给送过来,而且途中所有的费用,以及小木匠的损失,都由他来补。
说完这些,苏三爷看着小木匠,问了一个问题:“甘墨兄弟,此事既了,我打算携小女前往锦官城去,想邀请你一起,护送我们,你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