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尚东大为光火,细想后觉得有蹊跷,于是把杨卫满叫来办公室。
“你的书找到了吗?”
“它自己回来了,可能是哪个同学做的恶作剧吧,谢谢老师借课本给我。”
陈尚东摆手说不客气,端过茶杯喝一口,“杨卫满,你家在芷阳对吧?”
“对。”
“父亲在辰河市工作?”
杨卫满摇头道:“不是工作,是做工。”
“做什么工?”
“给一个工地老板当司机。”
陈尚东点头道:“那也挺不容易,你得好好学习来回报他,知道吗?对了,你跟汤琳熟吗?”
杨卫满撑了撑鼻梁上的眼镜摇头道:“不...不算熟。”
“熟就熟,不熟就不熟,什么叫不算熟?”
杨卫满坐立不安,“那就不熟,我不了解她,很多事也不清楚。”
“别急着撇清嘛,同是一个班的女同学,你俩没接触过?”
“呃,很少。”
陈尚东沉吟道:“她最近总不交作业,你知道原因吗?”
“这个我知道。”
“什么原因?”
“她的手被刀划伤了。”
陈尚东霎时想起汤琳昨日总将手别在背后的画面,原来手受伤了。
“怎么伤的你知道吗?”
杨卫满使劲摇头道:“不知道。”
陈尚东想想后摆手让杨卫满离去,心里想着汤琳的事。
无缘无故怎么会手被刀划伤?莫非另有变故?
当天放学后,陈尚东草草吃完饭,驱车来到城北胜利村。
辰河市城北一带是铁路职工聚居区,原先是铁路分局所在地,有自己的司法公安、医院、学校,各站段的职工也都聚居此地,俨然一个市外王国般欣欣向荣。
后来机构改革,铁路分局取消,城北的人口才有所锐减,可繁华依旧。
陈尚东跟路人打听后推车走进胜利村社区,这是一个涵盖小学校区在内、人口驳杂的庞大社区。
他回想下午看过的名册上的地址,寻找目的地19栋。
左拐右绕十来分钟后,他找到19栋。
锁好车,他爬上一单元三楼,听到左边屋里传来争吵声。
“你这样一天到晚喝得醉醺醺的,还有脸训孩子?”
“我喝...喝酒怎么了?没…没听谁说喝了酒就...就不能教育孩子。她一天到晚捧着武侠小说看,我讲讲不行?”
“你小点声行吗?非要她把那几根手指头都切掉?”
“你...你这话真好笑,明明是你自己没看好,反...反倒来怪我。”
“哐”的一声,锅铲砸在地上,“汤保全,咱俩今天把话说清楚,你要想过就改改你那暴脾气,不想过咱俩明天去办手续。”
“办...办就办,谁...谁怕谁?”
“你俩别吵了!过几天我去学校住,让你们吵个够。”汤琳歇斯底里地吼道。
屋里顿时寂静,只有汤琳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陈尚东听一会后想了想,伸手叩门。
“咚咚咚”,屋里汤琳的母亲问话道:“谁啊?”
陈尚东语气很平静,“我,汤琳的班主任。”
屋里鸡飞狗跳,桌椅移动声、关门声迭出后,汤琳母亲手拿锅铲打开屋门。
“张老师...咦,你不是班主任啊?”
陈尚东笑道:“我叫陈尚东,开学后才代理五班班主任。”
“这样啊,进来坐吧。琳琳,你们班主任来了。老汤,你喝醉了去屋里歇会吧。”
汤保全端坐不动,两眼盯着电视机,里面正重播《天下足球》。
汤琳母亲尴尬地看着陈尚东,陈尚东笑笑示意没事。
汤保全瞥一眼陈尚东,冷笑道:“你们学校也真是,原来的老张吧,成天就在领导面前溜须拍马,从不管学生死活。如今倒好,喊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家伙来当班主任......”
汤琳母亲端来茶水,严厉打断道:“老汤你够了,做人最起码的尊重你不晓得?”
汤保全梗直脖子怒道:“大老爷们说话你个娘们插什么嘴?我说错了吗?老张不拍马屁?这家伙毛长齐了吗?”
汤琳从屋里窜出来哭道:“爸,你再乱说我死给你看。”
屋里死一般寂静,汤琳的抽泣声显得格外刺耳。
陈尚东接过茶水放在几上,走过去对汤琳低声道:“你先回房,老师会帮你的,放心。”
汤琳抬头看着微笑的陈尚东,点点头,趿拉着拖鞋走回卧室关好门。
陈尚东环视一周,屋里陈设简单,家具有些年头显得老气。
“汤哥,你看的这个节目是重播的,多没劲,昨天的首播你没看?”
汤保全吃惊地看过来,“你懂球?”
“我不但懂还踢过比赛,每年的西甲国家德比我一场不拉。”
“今年的西甲国家德比有得看啊,C罗大战梅西。”
陈尚东摇头道:“今年两队实力相差悬殊,没看头。”
这时汤琳母亲插话道:“陈老师你坐,我去厨房炒两个菜,搁这一块吃。”
“不用,我吃过了。”陈尚东起身客气道。
“别客气,你坐吧,我一会就好。”汤琳母亲走去厨房。
陈尚东还待推却,汤保全劝道:“吃了可以再吃点嘛,我不也喝过了?等会再跟你搞一瓶,一点问题没有。对了,你刚才说的实力悬殊是指巴萨太差?”
“不,刚好相反,皇马差了太多。”
“放你娘的狗屁,你他么到底懂不懂球?”汤保全的一声大吼让汤琳母亲不由探头出来,见陈尚东不动声色才又缩了回去。
“汤哥,你别急嘛。要不这么着,咱俩打个赌。”
“赌球?好,我喜欢。怎么个赌法,你说。”
陈尚东看看腕表,“下下周就是国家德比,巴萨只要平或者输,都算你赢。我输给你十瓶‘老窖’,或者单独给你小孩辅导一个月,或者我一个月工资2000块都给你。”
汤保全霍地站起两眼放光,“此话当真?”
陈尚东端坐不动,“自然是真。”
“那怎样才算我输?”
“自然是巴萨赢球,就算我赢。”
“我要怎样?”
“戒酒。”
“你不如杀了我......”
“或者今后喝酒不过二两,又或者让汤琳成绩提到全班前十。”
“算了,还是喝酒不过二两吧。”
陈尚东奇道:“你对自己小孩这么没信心?”
“不是没信心,而是根本不可能,倒数第六窜到全班前十,那得是多大的奇迹?”
陈尚东不屑道:“这有什么,我读初二时全班倒数第三。”
“初三呢?”
“全年级第一。”
汤保全两眼圆睁不敢置信,“你…你哄人的吧?”
“千真万确。我跟你说,只要肯用功,就没什么做不到,关键家长得支持。我读初三时,我父亲每隔两天就从农村跑来学校送菜送米,要不然我的成绩怎会这么突飞猛进?”
汤保全尴尬地瞥一眼厨房,嘴巴合不拢了。
十分钟后,汤琳母亲送陈尚东来到楼下。
陈尚东唏嘘道:“我知道汤琳性烈如火,却没想到她这么激进,为了阻止你们吵架竟拿刀切手,这太令人惊讶了。”
汤琳母亲脸色一红,“谁说不是?当时我都吓晕了。”
“你最好再好好开导她吧。”
“我会的,谢谢你陈老师,你这不辞辛劳跑来,饭没吃一口就走,我挺过意不去。”
“邓老师,其实我到今天才晓得咱们都是老师。汤琳很聪明而且敏感,又正逢青春期,我建议你们今后别在她跟前吵架。”
“道理我都明白,可是......算了,总是我不好,我保证今后不这样了。”
陈尚东点头道:“汤哥为人直爽豪迈,你们夫妻俩多多体谅吧。我没结婚,这方面没有发言权,可汤琳真的很需要一个和谐美好的家庭。”
“我明白,我会好好反思,多为她多考虑的。”
“行,那你留步,我走了。”
“能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
“你初中真的从倒数第三冲到了全校第一?”
陈尚东笑道:“当然是骗汤哥的,我初中三年都是全校第一。不过我保证,只要你们不拖后腿,汤琳肯定能跻身全班前十。”
“真的?”
“自然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