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办公室,陈尚东见郑建军和谷少芬神色慌张手忙脚乱地遮掩,心里顿觉好笑。
这两位前段时间忙着写论文,怕是该发表了吧?还瞒着自己,瞒得了吗?
自己也写了,只不过大伙不晓得,仍以为自己傻傻的被蒙在鼓里。
所以说这世上以为别人是傻子的往往自己才是傻子。
他曾调侃过吴桂芳,说今年评级名单还没出来,自己要不要及早准备论文。
吴桂芳劝阻说评级论文一年一用,今年名单万一没通过,岂不浪费了研究课题?
她的话不无道理,陈尚东做出恍然的模样,她这才放心离开。
“为这种事整日勾心斗角,真他么累。”陈尚东这样想着,门卫罗大爷打来电话,喊他去校门口领包裹。
陈尚东去了校门口,拿包裹在手他就知道自己的论文多半也发表了。
他回到宿舍拆开包裹,果然是本《楚乡育人》的杂志,粗略翻看后,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论文,正自疑惑,手机响铃。
“眼镜?”
“哈哈,杂志收到了吗?我算是不辱使命吧。”
“收是收到了,可这里面没得我的论文。”
“不可能,他们敢放鸽子?你等着,我马上找人。”
“别,你等会,我再找找看。”陈尚东脖颈夹手机仔细翻看,“找到了,我靠,这也太不起眼了吧,标题在最下角,论文在另一页,这他么谁找得到啊?”
“你啊,刊登了就行,管那么多作甚?我早说过咱姨父就那么点薄面,能这样还费了老力。”
“谢谢你眼镜,这次真的帮了大忙。”
“没事,你来星城谢我就是。”
“那是自然。”
挂断电话,陈尚东喜不自胜,论文这关已然趟过,职称评定胜利在望。
他旋即冷静下来,测试评定成绩未定,学校的终审名单未出,同志还需努力,万不可得意忘形。
此时电话又响,陈尚东看了看,是个未知的电话号码。
“陈尚东,请你喝酒来不来?”
“林楠容?你不在蒲阳么,请我喝什么酒?”
“我要结婚了,请你喝喜酒啊。”
“你…结婚?”陈尚东有些惊讶,这也太快了吧?
“对啊,12月18日中午,你来吗?”
“我肯定来啊,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结婚了,还有其他同学吗?”
“没有,同学我就喊了你一个,权做代表吧。”
“其他一人都没喊?”陈尚东迟疑道:“你…没事吧?”
林楠容噗嗤一笑,“我能有啥事?哎呀你这人真龌龊,不会以为我未婚先孕吧?”
“你自己说的啊,真的吗?”
“当然没有啦,我就觉得人生就那么回事,结婚稳定下来也挺好,所以就结了,想那么多干啥?”
“楠容,我……”
“我我我什么呀,跟个娘们样啰嗦。不跟你说了,18日中午,不来我跟你算总账。还有,你要是跟同学透露,咱俩断交。”
电话“啪”的一声挂掉,拿着手机的陈尚东兀自愣神。
晚饭时陈尚东才出门,见李欣拿饭盒去食堂便招呼道:“多久没见你了,忙啥呢?”
“我还要问你忙啥呢,一天到晚神出鬼没。”
“你走眼了,我在学校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那只眼看我神出鬼没?”
李欣嫣然一笑,“我这段时间总去星城忙,或许真的看错了。”
“总去星城?有事?”
“我姐要结婚了。”
“你姐?跟谁?”陈尚东知道新郎会是杨思海,却不知道这么快。
“当然是你隔壁邻居杨思海啊,他没跟你说?”
陈尚东心下暗道:“他还真没跟我说。”嘴上却说:“兴许忙得没时间打电话吧。对了,肖老师忙啥?怎的一整天没见他?”
“他要做爸爸了,昨天请的假。”
陈尚东饭毕回到宿舍,杨思海打来电话。
“最近还好?”杨思海的声音温暖如初。
“还好。”陈尚东笑道,心里总想起那晚他背着挎包的模样。
“我的宿舍有人住了吗?”
“过阵子就有老师搬进来,杨哥有事?”
“12月18日周六我结婚,你来吗?”
陈尚东皱眉道:“这么巧吧?林楠容也是这天结婚。”
“啊哈,凑一堆了。没事,咱俩兄弟不计较这个,你跟林楠容好好道别吧,人家女孩不容易。”
“谢谢杨哥,”陈尚东喟然叹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同怀视之。”
“东子,哥明白。你放心吧,咱俩肯定友情如初始终不变。”
“好,祝福你杨哥。”
“你也保重。”
电话收线后,陈尚东坐在书桌前一动不动。
午后这三个电话,把他的心境搅乱了。
论文通过固然可喜,终究还未定局。
林楠容随波逐流选择家庭,从此相夫教子泯然于众,未尝不是解脱。
杨思海跟老爹相争终究选择了妥协,必定是为母治病的唯一途径,自己该去看看。
要是碰到赵德良怎么办?
他自嘲地笑了笑,老子平头百姓一个,站在赵德良面前他也不识,会拿自己怎样?就算识得,他又能奈我何?
打开电脑,陈尚东看着《寄生者》的WORD文档,只有寥寥三万余字。
写书当真不简单,自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就开了个头。
最后他决定,先一口气写到二十万字再说,有存稿发书才不慌。
晚自习的时候,滕召军过来了。
陈尚东找他问过,才知道邓胜利的遗体昨晚停在殡仪馆,今早已然火化。
想他父母兄弟均无,膝下只有一女,这样安排也是正常,陈尚东拍他肩膀道:“我明天抽时间过去看看,你回教室吧。”
转天他去水果店,见宋爱萍忙得不亦乐乎,根本没工夫搭理自己。
邓子隽坐在一角拿本卡通书看,见他进来连喊叔叔。
陈尚东怜爱地摸她脑袋,见她脸上悲情不多,显是不知父亲离世对自己有什么影响。
再看宋爱萍,虽然脸有悲戚却已满头大汗。
他不禁感慨,普通人为了生存起早摸黑,不可能有更多闲暇伤春悲秋的。
“姐,你店里生意忙,还是请个人吧。”陈尚东抽空建议道。
宋爱萍淡然道:“再说吧,有召军在家里帮衬着做饭,眼下还忙得过来。”
陈尚东努嘴巴,“孙千道没再找麻烦吧?”
宋爱萍摇头,“他改做汽车修理了,大伙井水不犯河水,没得麻烦可找。”
陈尚东点头,“那就最好,有事招呼一声。对了,你现在进货怎么办?”
“车子在修,过几天就好。”宋爱萍有些冷淡。
“车就提回来了?案子进展怎样?”
“没刻意打听,只知道工地老板事大了,他私自挪动皮卡车制造假象,越野车司机的死也跟他有关,还能好到哪里去?”
陈尚东大惊,案子被华子一语成谶,真有人命官司在里头。
见宋爱萍兴致不佳,陈尚东坐了坐便离开。
宋爱萍等他走远,才痴愣地望着那瘦削背影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