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米盛山正襟危坐讳莫如深地说:“陈尚东在学校里泥足深陷不得人缘,你晓得为了什么吗?无他,只因得罪过赵德良。”
华子闻言一愣:“哪个赵德良?星城那个?杨思海的父亲?”
米盛山疑惑地问:“杨思海?什么杨思海?你的朋友?”
“对啊,赵德良的私生子,原来在一中教书,后来被调去了星城开公司。最开始就是他跟姐姐相亲,结果老姐楞瞧上他。”
米盛山神情忽然有了些激动,不由颤声问:“你说他...谁的儿子?”
华子看一眼父亲奇怪地说:“赵德良啊,怎么了?”
“我问的是他母亲叫什么?”米盛山急慌慌地问。
“我哪里晓得?听说他母亲一直在星城养病。”华子满脸委屈。
“什么病?”米盛山继续问。
“我倒没问。”
“你朋友的母亲病了,竟一直没去瞧瞧?”
“我这么忙,哪里安排得过来?”
“你......”米盛山气不打一处来,红着脸怒道:“你平时花天酒地笙歌艳舞,去星城看个病人就抽不出时间了?”
“确实没时间嘛。”
米盛山摆摆手,“我不跟你争,我让你请假去瞧行了吧?”
华子想了想问:“爸,你认得他母亲么?”
米盛山的脸上突然飘过一丝慌乱不过很快恢复正常,“我不认识,只是觉得身为朋友于情于理你都该去探望。”
华子点头,“也是,那我只好勉为其难跑一趟吧。”
儿子今日头一次俯首听命,米盛山感到了一丝欣慰,抚着下颚点头道:“孺子可教。”
怎料华子的下一句话立刻让他暴走,“你是不是怕赵德良?”
米盛山跳起来咆哮:“我堂堂地方大员,怕他一介商人?你不觉得可笑吗?”
华子不为所动,“要不然陈尚东得罪赵德良有什么关系?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米盛山停下来叹气,“很多事你不明白,赵德良跟阎绍敏关系密切,他若晓得陈尚东是咱家人,必定会从中破坏。你也知道,明年就要换届了,阎绍敏虽已归隐在南楚的影响却还很大,即便是我暂时也不能公然得罪。”
华子本想反唇相讥父亲为自己考虑良多,可见了他脸上深深的皱纹后心里莫名一疼,沉默了一会颓然点头。
两天后的早上,陈尚东起床去吃早餐,被赵普叫住:“册子还没到?要不催催?”
陈尚东点头道:“行,我回来就催。”说完走出院子,刀仔赶紧跟上。
回来路上,陈尚东见刀仔闷闷不乐,不由问道:“我看你口袋里钞票不少啊,带点早餐至于跟见了杀父仇人一样么?“
“我哪有不高兴?你别乱说。”刀仔摸摸口袋撇嘴道:“怎么,想借钱?”
“我借钱干啥?被你们整天关在屋里,我拿钱没地方花啊。”陈尚东顿了顿问道:”你说你马上要投案自首了,要那么多钱做甚?“
“这不用你管。”刀仔打个哈息慵懒地答道。
“昨晚没睡好?”
“别提了,我啊,八成是得了神经衰弱。”
“想外国妞夜夜失眠?”
“管得着吗你,”刀仔没好气地道,“要不是你......”
陈尚东摊手道:“你马上就要去辰河了,我就算留下电话号码你能咋办?”
刀仔顿时停步,嘴角绽出笑意,“那么美的人,看看行。”
“你个小偷也这样痴情么?”
刀仔恼羞成怒:“我啥时说自己是小偷了?咱只是会这门手艺,不忍心让它失传而已。会做菜的都是厨子吗?我们是古董商,明白么?不对,大雄说你也是匠人来着,这么说你也是小偷呗?”
陈尚东暗骂自己,话题怎么扯到这上面来了?
他加快脚步,见前面不远有快递小哥在问路,不由走过去道:“有我快递吗?好几天了都。”
快递小哥问:“你住哪?”
陈尚东指了指:“就这胡同里。”
“四海胡同?除了陈尚东,没别的快递。”
刀仔一喜,“他就是陈尚东啊。”
快递小哥狐疑地道:“你就是陈尚东?”
陈尚东点头道:“对,我就是。”
“为什么不留电话?身份证带了吗?”
“要身份证?”陈尚东故意问。
“稀奇,没身份证没手机我咋知道你是陈尚东?”
陈尚东转头交待刀仔:“你快去送早餐,顺便把我钱包带来。”
“不用,我打个电话叫他们送来。”
陈尚东推他一把,“哎呀,几步路的事打什么电话,他们饿坏了,快去吧。”
刀仔点头:“行,那你别跑啊。”
“我没钱没身份证能跑哪里去?”陈尚东没好气地道。
等刀仔走远,他五指立刻展开露出了一张百元大钞,“我的确就是陈尚东,身份证一会便拿来,麻烦你把包裹先给我看,这一百块你拿去买茶喝。”
“可是......”快递小哥有些犹豫。
“别可是了,寄件人是辰河陈永柏对不对?”
“还真是,”快递小哥看了看包裹登时放心,接了百元大钞递上包裹,“多不好意思啊。”
“小意思,各行其便嘛。”陈尚东背过身麻溜地打开包裹,将书册的绳子解开,翻到最后一页取下图纸,然后从怀里掏出准备好的画掉包,戳了孔用绳子系上。
他穿花舞蝶般将连串动作做完,还不到两分钟,此时刀仔带赵普三人往这边跑来。
三人来到近前,递交身份证,,快递小哥认真比对后问:“原来你真的是陈尚东?”
陈尚东看了看四位黑脸金刚笑:“那还有假么?”
“行,包裹送到,我走了。”快递小哥转身走了,赵普黑着脸斥问:“谁让你先拆包裹了?”
陈尚东奇怪地问:“寄给我的包裹我不验货么?”
赵普登时无话。
陈尚东递过册子,“好了,册子给了你们,该还我钱包和银行卡了吧?”
“不行。”
“为什么?”
“今儿个是元宵节,哥老会里有人要见你。”
“谁?”
“别问那么多,去了就知道。”
“在哪?什么时间?”
“今晚,玉皇山顶。”
正月十五,玉皇山顶格外热闹,尤其是前院,敲锣打鼓燃放烟花虔诚进香的人很多,只有后山才能享受幽静安详。
陈尚东跟着四人拾阶而上,半路上,下山的人慢慢增多。
来到山顶,五人径往后山走去。
云聚云散间,皎洁的月光洒落下来,左右树丛枝叶扶疏,远处松海摇曳。
后山有座亭,亭里有灯有几,几上有茶,一个道人和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正盘膝而坐,对桌手谈。
五人来到近前,陈尚东端详古旧的棋盘,好像是楠木所做。
赵普上前介绍道:“松木道长,他便是陈尚东。”
被唤作松木的道人抬头看了看陈尚东,摆手让四人退下,“会下么?”
陈尚东答道:“会一点点。”
“嗯,那就站一旁看看。”道人不再说话,只专注地审视棋盘。对面的中年人则埋头看棋,对周遭全不理会。
陈尚东定睛看去,只见黑白棋子互相缠绕,一时间看不出谁优谁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