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顺利交差很难,实在找不到陈尚东的话,咱们就必须再选个对古典音乐熟稔的作曲家搭来配顾新民。”米媛把玩着手上的铅笔,两眼却定定地看着对面的卫峥。
卫峥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我晓得你还是想去京城寻他,可京城那么大,有如大海捞针一般,短时间里你寻得到么?即便寻到了,你笃定他还愿意帮你?”
米媛听了这话眼帘低垂,寻思一会才道:“找他倒是不急,咱们还是让柴静先介绍合适人选吧。”
卫峥点头道:“这我不反对,顾新民和赵新华别的都还行,古典音乐却差了些。对了,你什么时候去京城?”
“美国回来再说吧,剧组五月开机,咱先把前期该做的事做完。”
“可是……”
“别可是了,工作和感情我分得开的,放心吧。”
卫峥不放心:“真不用我陪你去?”
“真不用,安雅陪我就挺好。”
“好吧,这边我替你留意,一有他的消息我立刻告诉你。”
“也不用,”米媛苦笑道:“有时候我也在想,就算我父亲说了什么,他不能跟我说么?他如此决绝地离开,会否有自己的真实心意在里面呢?哪怕一星半点。”
“你是说,他对你俩的感情并不看好?”
米媛点头,“也可以这么说。其实我俩认识这么久,不说情比金坚吧,但凡对这段感情稍有自信,都不会这么决绝地离开。”
“难道你不是因为安全套的事对他有了看法?”
米媛莞尔一笑,拍了拍老板椅,转过身去看着窗外的钢铁森林,“安全套是怎么回事我大略晓得,杨思海想做什么我也一清二楚,陈尚东是怎样的人我更是了然于胸,那些鬼蜮伎俩骗不了我的。”
“你是说?”
米媛摆摆手:“我只说陈尚东不是那种人,他就算要买那玩意也只会自己悄悄买,不可能大张旗鼓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那杨思海不是……”
“陈尚东跟我讲过,杨思海这人特能隐忍,而能隐忍的人心计必然深远,因此他想做什么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卫峥笑道:“当然啦,司马昭之心,谁不清楚?”
灯火阑珊之时,西湖映塔,桥横湖中,光影斑驳,看上去煞是美丽。
陈尚东指着远方:“难怪都说日西湖不如晚西湖,果然不虚啊,晚上的西湖看起来确实更迷人。”
宓妃在他身后扑哧一笑,陈尚东不满:“得了吧你,整个下午都在笑,还没够么?”
宓妃笑道:“史克这人也是好笑,你原本以为他要拍的什么?”
“我以为至少风格会跟他上部影片类似,最起码也是小资文艺片,哪晓得他转弯如此之大。”
宓妃不禁笑起来:“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啦,谁也无法抵挡的。”
“是啊,所以他好像挺不好意思的。”
“等他过来就该你不好意思了,你把故事改成那个样子,看投资方会不会跟你急。”
“哎,我这是为投资方考虑啊,首先你得让影片的故事吸引人,影响面足够大,那样的话广告效应才能体现出来。”
“可你前面把主角写得也太惨了点吧?父母被人害死、未婚妻抛弃,流落街头不说,还被人打得奄奄一息。”
“这样落差才够大,才越发体现后面成功的可贵啊,这正是网络小说孜孜以求的爽点,你忘记了么?”
宓妃白他一眼,“左右都是你有理。对了,你的小说火了后,群里那些作家有什么反应?”
“除了大唱赞歌外,还能做什么?最近群里开课,主编还要我给那些萌新讲课,谈怎么写开头啦,讲矛盾冲突啦,嘿嘿......”
“你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我抄了李渔和程颐的两句话对付。”
“什么话?说说。”
“开卷之初,当有句句夺目,使之一见而惊,不敢弃之,此一法也,亦称‘媚语摄魂’。”
宓妃笑得花枝乱颤,“你可太缺德了,居然敢摄读者的魂魄,这是李渔说的?”
“对。”
“程颐呢?”
“今为文者,专务章句,悦人耳目,既务悦人,非俳优而何?”
宓妃摇头道:“啥意思?”
“读者都是咱们的衣食父母,他们想看什么,咱们就得像演员一样演什么。只有他们高兴了,才能订阅你的书,给你生活费啊。”
“那我也是你的衣食父母啊,我想听钢琴,你弹不弹?”
“可以,明天开始吃饭给钱。”
宓妃不高兴了,“今天的饭可是我煮的。”
“菜呢?你光吃饭不成?”
宓妃转身走开,嘟囔着道:“真小气,弹个琴也这么啰嗦。”
陈尚东转过身来笑道:“那你明天陪我上街?”
“做什么?”
“买钢琴啊。”
转天,两人在二手市场转悠,街上冷冷清清,宓妃看看左右不解地问:“你为什么不买新的?”
陈尚东转悠了一圈,才晓得米媛当初廉价给他钢琴的良苦用心。
要知道,很多店面的二手钢琴并不比新的便宜,有的甚至更贵。为什么?因为二手琴有收藏价值。这这这谁用过的,日后必定升值。那那那是哪个公司生产的,绝版,今后看不到了。老板唾沫横飞下,你怎么办?买不买?
“这你可不知道了吧?音乐设备越老越值钱啊。相比新的而言,二手乐器特别是琴类价格合理在其次,关键是音色更稳定,淘到好货还有收藏价值,而且咱们马上要离开杭城,一路上磕磕碰碰的,老琴也不心疼。”
“那照你这么说,大家都该买二手货才对啊?”
“老琴坑深啊,你得自己识货才行。就像刚才那家店,老板非说自己的钢琴是拉赫玛尼诺夫弹过《第三钢琴协奏曲》的古董货。丫其实就是一国产货,蒙谁呢?”
宓妃开心地笑:“哈哈,拉赫玛尼诺夫的古董钢琴在美国呢。”
“你也知道?”
宓妃瞪他一眼,“他是俄罗斯伟大的钢琴演奏家,我怎会不知?我还知道那首《第三钢琴协奏曲》是他的‘大象’之作,被誉为‘世界上最难演奏的作品’,你弹过吗?”
陈尚东脸上一红,转移话题道:“哎,这家店琴多,咱们进去瞧瞧。”
宓妃看着他红透的耳根笑了。
直到下午,陈尚东才用12000元买定了一台60年代产的斯坦威立式钢琴。
任凭老板说得天花乱坠,他也不买名气更大年代更近的雅马哈和卡瓦依,宓妃表示十分不理解。
陈尚东解释道:“对钢琴而言,寿命都在80到100年,老钢琴用的都是真材实料,在音色的自然纯正方面远不是复合板能及的。至于我为什么选德国琴,你该知道才对。”
“我不知道。”
陈尚东猛然醒悟,顿时心虚起来,自己忘了这妞的祖国是二战里饱受德国蹂躏的白俄罗斯。
“快走吧,晚上带你去尊豪听歌。”
宓妃顿时忘了所有,“真的?”
“我几时说过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