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盘小盏盛佳肴,珍馐美馔香满屋。
万宁夹了一块八糙鹅,鹅肉鲜咸入味,嫩而不腥,味道极佳。
“四姑娘,你尝尝这松茸鸡汤,味道极鲜。”曹芝舀了碗鸡汤,递于万宁。
万宁右手无力,只得用左手接过,呷了一口说道:“确实鲜美。”眉眼微垂,目光斜瞄了曹芝一眼,压低声音问道:“曹姐姐一开始就知道这事是栽赃嫁祸吧?瞧着姐姐也不是冷漠自私之人,怎会这般无动于衷。”
曹芝淡淡笑道:“四妹妹也莫怪,我不过是觉得不会是阿菁所为,但至于簪子在哪,我确实不知。既然不知又没有证据,我若强出头,只会是惹火上身,于事无益。我猜想四妹妹是一定会来的,四妹妹来了这事便迎刃而解了。”
万宁嚼着鹅肉,略有些含糊地问道:“不知我有何,让姐姐如此信我。”
“妹妹忘了我家哥哥曹司理了吗?”曹芝说道,“那日妹妹破了仆妇毒杀案,哥哥回来可是对你赞不绝口。我早就想结识妹妹这等奇女子。”
万宁又咬了一口鹅肉,默默嚼着没有说话。
曹芝继续道:“我心中有一疑问想问问四妹妹。”
万宁咽下最后一口鹅肉,这才说道:“是想问我为何知道门外站着的是黄郎君吗?”
曹芝掩唇笑道:“和四妹妹说话真是不费劲。”
万宁拿着青瓷荷纹汤匙舀着鸡汤吹气,待温度适中送入嘴中,随即发出心满意足的吸气声。
“今日之事显而易见是袁若月栽赃嫁祸,只是平日里姐姐与她并无罅隙,也无利害关系,这突然间的嫁祸,定是有突然间的缘由,而这缘由就是今日茶会的目的,而今日的目的不就是和博望侯府联姻吗?
既然如此,那袁若月既然因为嫉妒姐姐这才安排了这一出,那要是没有观众岂不是乏味得很。所以,她必然会想办法请主客到场,那个主客不就是她心心念念的黄郎君么?
当时竺葵喊我过来时,我偶然看到若星匆忙从我身边跑过去,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她是袁府二姑娘,只是瞧着她的打扮不像是哪府的女使,她又朝亭子那跑去,八成是去喊人。待我得知袁若月用于嫁祸的簪子是黄郎君所赠,那基本就能确定立在门外就是袁若月请来看戏的黄郎君。”万宁压低着声音一口气说完,举眸环视了偏阁内的几人。
袁府的这个花厅分作主厅和两个偏阁,袁知州和其长子陪着京城来的几位郎君在主厅,她们几位小娘子就在左边的偏阁内用餐。
一丈长的长条桌上摆着各式精美菜肴,盛装的器皿用的是上等的天青釉斗笠碗,可见袁府日子的滋润。
今日偏阁的主位上应该坐着袁若月,不过她一早就差人传话,先开席不用等她。
想必之前闹了这一出,她也很难装作没事人般过来。
桌上两旁坐着的是岑菁、孙敏莲、琚秀、曹芝、万宁几人,除了琚经厅的女儿琚秀之前没有在场外,其余人都刚经历了那场闹剧,若是再见确实尴尬。
再看岑菁和孙敏莲,一个看着眼前杯盏发呆,一个用那竹箸戳着空碟泄愤,对这满桌的美味皆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和刚刚事情最没关系的琚秀似乎也没什么胃口,拣了一块醋酸萝卜抿在嘴里。
如此看来,万宁是最没心没肺的,一块鹅肉下肚,又将曹芝舀给她的鸡汤喝了个干净,然后又拿了个笋肉馒头吃得欢快。
瞧见岑菁吃惊地看着自己,万宁说道:“姐姐今天受了那么大委屈,为啥不吃?不吃白不吃。”
岑菁一想也对,反正从明面上她是讨不回公道了,那这桌饭菜也不能便宜了它。
这样想着,拣了个鸡翅,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就当出气了。
“阿菁你受了什么委屈?”一直默默无语的琚秀听得这话,好奇问道。
岑菁忿忿道:“还不是那袁若月?阿秀你以后嫁入这袁家,有这样的小姑子,可有你受得了。”万宁闻言好奇地抬眸瞧了一眼琚秀,她要嫁入袁家?
据她所知,袁家除了袁若月,袁若星两个女儿,还有四个儿子,大儿子袁光录已经成亲,二儿子袁光林今年十七八岁,和这琚秀应该年纪相当。琚秀要嫁的就是这袁光林吧。
“阿菁,你说什么呢?”琚秀嗔怪着瞪了岑菁一眼,脸刷的红了。
曹芝笑道:“阿秀你害羞什么呀,你和袁二郎的婚事不是已经定了吗?”
琚秀苦笑一下,没吭声,低头拣了酸醋萝卜咔嚓咔擦嚼着。
“你今个怎么光吃萝卜,我记得平时你最爱吃这松茸鸡汤了,来,喝这个。”岑菁舀了一小碗鸡汤推到琚秀面前。
琚秀皱了皱眉,说道:“这汤炖的太油腻了,我不想喝。”
一边说着一边将碗推得远些。
就在这时,偏阁的夹厚缎子帘掀开了,听得门口女使传音:袁二姑娘到。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门口,就见袁若星垂着头走了进来,坐在桌子最后面的位置。
“若星,坐我这边来,你那不好夹菜。”曹芝朝她招招手。
袁若星这才抬起头,朝前看了看,似乎是看到主位空着愣了一下,踌躇着挪到了曹芝身边。
“姐姐没来吗?早知道如此我也不过来了。”袁若星小声嘟囔。
曹芝知晓她是怕袁若月来了她没来,若月会打骂她,不然以她脸上的伤,她定是不愿站于人前的。
这袁若月的断甲锋利,这袁若星脸上的伤怕是要留疤。
曹芝心中哀叹一声,她同情袁若星,却也帮不了她。
几人正低头吃菜,忽听偏阁外的主厅传来爽朗笑声,就听袁知州在那敬酒感谢黄翰,感谢侯公府。
“多谢黄郎君特地从京城带来的那些礼,特别是那碧霄簪,若月十分地喜欢呀,黄郎君真正是有心了。”袁知州笑得胡子乱抖。
“袁公不必如此客气,我们几人还要叨扰你数日呢。那碧霄簪不过是母亲的一点点心意,家里的妹妹们每人都有一支,本不值几个钱,不过是给自家妹子的小首饰。母亲说了,你我两家虽是远亲,但也是亲戚,若月妹妹便是自家妹子。”黄翰一番话说得那是有礼有节,体体面面。
外人听着定觉得侯府给足了袁家面子,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他们也认了。可听在袁家人耳里可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他们可都当黄郎君赠簪子是有意于袁若月的意思,这怎么一下子变成了自家妹子,如此便是侯府委婉地拒绝了结亲的意思,这让袁知州极其失望。
更难过地应该是袁若月吧,她刚刚走进偏阁就听得这样一番话,顿时呆若木鸡,脸色煞白。
在偏阁几位小娘子的注视下,袁若月夺门而出。
“月娘!”孙敏莲站了起来,似乎不放心袁若月,跟着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