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宁正沉浸在刀疤脸之死的案件中,没有与沧岄继续对话。
沧岄平日话也不多,见万宁思考案情,也未打扰,只是侧目打量着她,似乎也在思考着什么。
直到浅喜捧着小昆茶走进了屋内,才打破了这沉默。
“浅喜,再将今日二哥送来的糕点拿些过来给沧岄姑姑尝尝。”万宁亲手端了一杯茶给沧岄,又吩咐浅喜去取些点心来。
浅喜赶紧取了一碟子糕点过来。
粉彩莲花瓣状的平碟子里装着做工精巧的栗子糕。
沧岄瞥了一眼,澄黄油亮的圆形糕点在碟子里码的整整齐齐,看着令人很有胃口。
伸手取过咬了一口,味道甜腻,入口即化,但似乎……
沧岄放下糕点,问道:“万宁,这栗子糕你吃了吗?”
万宁侧目瞧了瞧这栗子糕,柔声说道:“我肠胃不适,只能吃些酥软易化的东西,所以这栗子糕我没吃。怎么?是已经坏了吗?”
说着,万宁伸手想要取一个尝尝,却被沧岄拦住了。
“我听说你冬至以后就一直身体不适,且多次呕吐发烧,郎中可有查仔细了?”沧岄问道。
万宁如实道:“郎中说我是吃了白果、奶酥、牛乳等不易克化之物,这才引起了肠胃不适。后又感染了风寒,双症齐发,才会如此严重。”
沧岄眼帘微垂,思忖片刻后伸手取了刚吃的栗子糕,掰成了两瓣。
栗子糕里面的馅料通常只有栗子泥、糖粉、酥油之类的食材,但这个馅料里显然还有些别的什么。
细瘦的手指捏了点馅料慢慢摩挲,团状的馅料里似乎有一点一点微小的颗粒。
沧岄放于鼻尖闻了闻。
“姑姑,这点心有什么问题吗?”万宁不知为何看到沧岄这些举动,只觉得心跳加速,有种浑身发凉的感觉。
沧岄轻呼口气,然后拍了拍手上的食物残渣,说道:“万宁你一直肠胃不适怕不是因为你贪嘴,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万宁原来提着的心猛地就沉了下去。
“您的意思是有人想要毒害我?”万宁颤声问道,话儿说完心里又升起了一股怒气,“这凶手杀了那么些人,又早谋算好了想害我,我非揪出她不可!”
沧岄看着万宁气得有些发红的小脸,气愤之余又有着誓不罢休的勇气,这模样更是与她的挚友一模一样。
暗暗吸了口气,稳定了心神,沧岄淡淡说道:“并没有下毒,只是花了点心思让你肚子难受,不得自在罢了。”
万宁柳眉微挑,蹙眉不解。
“难道做下此事的人就是想让我不舒服而已?还是他想通过让我生病,阻扰我去做一些事?”万宁低垂着头沉思道。
“若是那人想让你上吐下泻不能成事,那一个巴豆就能实现。他用这种文火慢炖的手法一点点的折磨你,倒更像是今日那个杀害雪人的做案手法。他是在惩罚你,只是你做的事并没有达到让他要杀你的程度,所以只是小惩大诫的让你肚子难受几日。
白果本就带有一些毒素,要是处理不当,也是会中毒的,那人要是想毒死你,只要在白果上下点功夫即可,根本无需花那些个心思。
先是让你喝了白果甜汤,再吃奶酥馒头,白果和牛乳本就不好消化,再加上酥油,可想而知你的肠胃负担有多重。
结果到了第二日,直接喝下一碗热牛乳,里头还搁了各种坚果,我猜想那人在你喝的那碗牛乳里偷偷又放了少量的白果,白果里微量毒素造成你肠胃发生痉挛,引发炎症这才又是呕吐又是发烧的原因。
今日你身子有所好转,这掺了生白果的栗子糕就又出现了,看来他是还不想放过你,还想让你继续缠绵病榻。”
沧岄分析道。
万宁虽然对沧岄话里一些词有些不太明白,但意思她是全懂了。
有人觉得她做错了事,想办法慢慢折磨她,却没想弄死她。
原本心里头是有一个怀疑对象的。从虎彪之死到吴善、江氏,再到刀疤脸,万宁觉得这些人都有一个人将他们串联在一起,那就是芙蕖。
现在芙蕖下落不明,刀疤脸也死了,万宁之前认为找到芙蕖才是关键所在。可是现在沧岄发现她的病是有人刻意为之后,她怀疑这事不是芙蕖所为。
以前她怀疑芙蕖,是因为她觉得芙蕖可能和刀疤连手。芙蕖最惯常用的伎俩不就是利用男人对她的喜爱帮她干坏事吗?
可现在连刀疤也死了,且死在这府里,她觉得芙蕖是不会有这本事的。一个人高马大又心狠手辣的大汉,单凭芙蕖杀不了!
何况要在她的饮食中做这些手脚也不容易,她一个被赶出府的人怎么能够做到。
脑海中犹如电光火石一般闪过一个念头,想到一个人,这让万宁浑身发僵,心里头发颤。
难道,会是他吗?
万宁的脸刷得白了。
沧岄瞧她脸色有变,猜测她已有怀疑之人,便说道:“这世上最不能揣摩的就是人心,所谓人心难测,是亘古不变的道理。阿咸,你说呢?”
万宁本专心在想冬至那日发生的所有事,忽闻沧岄唤她,随口接话道:“人心确实难测,有些人你以为能用真心换真心,但怕是他只把你的好心当做驴肝肺!”
说完,她猛地意识到什么,惊讶问道:“姑姑,您刚才叫我什么?”
沧岄极轻极缓,却字字清晰地说道:“阿咸!”
万宁只觉一口气窜到了嗓子眼,发干发紧,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上来。
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她拼命眨眼掩去满目水光,最后低头使劲咽了咽口水,这才说道:“姑姑,您叫错了。”
沧岄将她的反应尽收眼里,她忽然抓住万宁的手,沉声说道:“阿咸是你的乳名对不对?”
万宁的手微微颤了颤,她低着头,贝齿紧咬红唇,努力把所有的情绪都压了下去。
再抬脸时,脸上已无波澜。
“姑姑您怎会这么说呢?我的乳名就叫宁儿。”万宁红唇扬起,浅浅笑着。
沧岄没有说话,她紧紧盯着万宁的双眸,似乎想要看清她的真面目,可是此时万宁原本清澈如水的眸子却深如古井,让她琢磨不透。
“万宁,你在撒谎对吗?”沧岄不甘心地问道。
万宁不动声色的笑了,反问道:“姑姑,你怎么了?怎么问些没头没脑的话?”
“那你刚才为什么发抖?”沧岄不死心,继续追问,想要揭穿她。
万宁却不再紧张,她反握住沧岄的手,柔声说道:“那是因为姑姑你的手好冷,让我打了个冷颤。”
说着,转头对浅喜道:“浅喜,去装个小手炉来给姑姑暖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