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河上风小,但因为船上挂着各式花灯,所以烧起来时也是来势汹汹,火势蔓延极快。
万宁看着小船在火光慢慢变成火船,那直冲夜空的大火像一只巨鸟恐怖而又震撼。
岑旸拦着她,不让她靠近。
万宁其实很怕火,非常非常怕,她想起两年前她的家人,她的至亲都是再这样的烈火中丧生的,她的心就像勺子在挖一般难过,疼得厉害也恶心得想吐。
退后一步,万宁只觉得腹中翻涌,难受得要命,可她却没躲开,因为她心里的不安已经远远超过了对火的恐惧。
这火起得蹊跷,很蹊跷,那小船船舱里的人一直没有出来,在这样的大火中,他为什么还不出来?
虽说火大,但只要他从船舱出来跳入水中,立马就能获救,要是不出来,那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万宁越想越觉心里发惧,她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
大火给她带来的恐惧和船上的不正常现象给她带来强烈的不安,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阿宁,你退去岸上,不要待在这里,太危险了。”岑旸解下身上披风披在万宁身上。
他瞧着她在发抖,以为万宁是因为冷。
万宁回过神,她双手抓着披风,抓得很紧,双手关节泛着白,脸色也极其难看。
岑旸看着万宁如此,心中非常不安,他不知道万宁是冻着了还是受到了惊吓,看着她这个样子,他比她还要难过,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要说受到惊吓,他觉得不可能,万宁是连死人都不怕的,怎么可能会因为着火而害怕。
可是要说是冻着了,万宁穿得也不算单薄,且现在火光冲天,温度已骤然升高,怎么还会觉得冷?
“絮娘呢?絮娘呢?”就在岑旸无所适从,不知万宁怎么了忽然大叫起来,她左顾右看,四处寻找南絮身影。
刚刚南絮还在她身边,怎么一恍神的功夫就不见了?
岑旸一惊,俊目四寻,不断奔跑逃命的人群中已看不到南絮的人影。
刚刚着火时,他马上让岑昶带着岑菁,岑暄带着岑芯往岸上去了。
他则留下护着万宁和南絮走。
可刚万宁有些反常,他一走神的功夫,就丢了南絮。
此时人们紧张而又慌乱,你推我挤,不断往岸上涌去。
而潜火队到了岸边也挤不上船,只能先协助衙差疏散人群。
“大哥!大哥!我们在这!”岑旸听见岑菁在呼喊他。
岑菁和岑昶几人已经到了岸边,他们转过身,奋力地朝岑旸招手。
岑旸仔细看了看他们身边的人,南絮不在他们那边,这让他心里一沉。
可更糟糕的是他一侧头,就发现身边一空,万宁也不见了。
这下子他真得急了,眼睛都泛了红。
他拼命推开人群往岸边去找,他想着万宁是被人流挤去了岸边,他怕万宁被踩伤或者挤伤。
可是他拼了老命挤到岸边,却没发现万宁的踪迹。
一向沉着冷静的岑旸这下子差点急崩溃了。
他拽住在旁边疏散人群的衙差,嘶哑着喊道:“我是通判家的郎君,快,快,快去帮忙找四姑娘,通判家的四姑娘。”
有一个衙差认出了岑旸,立马明白他说的四姑娘是谁,急忙扯过旁边的几位喊道:“快,快,我们快去帮忙找通判的女儿。”
几人急慌慌分散开去想要寻找,半晌才反应过来,他们不认得四姑娘,怎么找?
岑昶、岑暄带着岑菁和岑芯挤到岑旸身边,他们对万宁不见了之事也是焦急万分。
岑菁和岑芯都急得要哭了。
“阿宁不会被挤入水中了吧?”岑菁担心地直跺脚,“我们快散开去找啊!”
岑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吩咐岑暄带着岑菁、岑芯两个妹妹去人少之处避避,他和岑昶决定上船再找。
他想过了,就那一会子的功夫,万宁不会被人流挤上岸,更有可能的是她还在船上。
有可能是被人群挤散了,也有可能她去找絮娘了。
刚才他也是急糊涂了,应该在船上先找,怎么就往岸上来了。
现在要逆行挤回船上也不是那么容易。
岑旸眸色发沉,他紧盯人群不移目,誓要找到回船的捷径。
而此时,万宁逆行移步,来到了画舫的船尾处,她站在阴暗处,注视着站在船角的窈窕女子,眸光深沉。
她发现南絮不见后,马上在人群中搜寻,可是都没看见,她灵机一动,将目光转向所有人都不会去的船尾,却赫然瞥见有一人影站在那。
虽然看不清是不是南絮,但她直觉这女子不对劲。
当大家都往岸边跑,深怕小船上的火殃及池鱼时,这女子竟然站在离火源最近的船尾没有离开,这实在太不正常了。
所以万宁悄悄走至船尾,躲在船舱的阴暗处,看着这女子的背影。
现在她靠她很近,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女子的脸,这女子就是南絮。
万宁甚至能看到南絮的身体在寒风焰火中不停地抖动,不知是兴奋还是害怕。那被挤散的秀发像瀑布一般披散在柔美的背上,显得惊艳而又惊心。
她的旁边上方是那庞大而又雪白的帆布,在火光的照耀下,帆布上那妖娆的美人影,被撕成四分五裂。
那奇妙而又昂贵的无骨灯在风火中不断摇晃,让那破碎的美人影越发变得支离破碎。
就如同被烈火焚烧的女妖在不断地嘶吼、呐喊、挣扎。
恐怖诡异的既视感让万宁心中的那股不安和恶心越发强烈,她甚至要忍不住捂着嘴想将腹中一切都吐出来。
咬着唇,不断地往里吸气,用河上那带着鱼腥气的冷风和各种烧焦的气味来压制内心的那股不断翻涌的难受。
好一会儿,万宁才渐渐缓过气来,她看着依然站在船角纹丝不动的南絮,脑海中浮现出许多疑问。
她为什么要站在这?为什么不怕火烧着她?
她在看什么?
她是不是认识小船上的人?又或者她知道小船上是谁?
万宁满心充满疑问,思考着是上前询问,还是静观其变?
就在她沉浸在各种疑问中时,忽然肩头一沉,耳边随即响起一熟悉的声音:“阿咸,真得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