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姑娘的话让万宁陷入沉思。
这余府的人物关系似乎有些复杂。
府里的嫡长女而立之年还未嫁,且不是现任主母的女儿。
而庶出的一个儿子又是痴傻儿,这不得不让人怀疑这现任主母会不会品德有失,暗害这些非亲生的孩子。
余家家大业大,钱财又多,难免不产生这样的争端。
“郎君还有什么要问的吗?”余姑娘见万宁忽然不语,不由问道。
万宁没有立即回答,她盯着余姑娘仔细打量着,目光中带着深深地探究。
“郎君在看什么?”余姑娘从未被一年轻郎君这样近距离细细瞧着,不由脸儿发烫,心跳加速。
万宁见她脸颊飞上红霞,眼光含羞,猛然意识到现在自己可是男装打扮,一男子这样瞧人家姑娘,太过轻浮。
她清咳两声,打断这奇妙的暗流,继续问道:“刚刚我问了三郎,他今晚从大船上下来就找了你,是你让他划了小船上岸去,事实可是如此?”
余姑娘道:“是这样的。”
万宁眨眨眼,道:“余姑娘,可是三郎是怎么知道你在左边船上,没在右边船上的?”
面对万宁的质问,姑娘倒没有慌张,她缓缓说道:“因为那时候我正巧开了舱门看画舫的景致,结果就看到三郎要下船,我便让小尤喊他过来。”
顿了顿,又补充道:“小尤就是这位,我身边的丫鬟。”
小尤见姑娘介绍她,朝万宁微微福了福身子,算行了个礼。
万宁点点头回应,然后说道:“今晚突发这惨祸,谁都不愿。还望余姑娘节哀。”
说着,起身便欲朝外走去。
她想着曹司理那验尸也应该差不多了,她想听听尸体的情况。
“这位郎君请稍待。”就在万宁迈步欲走时,忽听余姑娘在身后喊她停步。
万宁止步回头,问道:“余姑娘可还有什么事?”
余姑娘回道:“郎君,不知我们能不能先回家里去?
父亲突遭大火意外身亡,这身后事还待我们回家去准备。
你一定也听谭管家说了,我们家里人手不够,所以这些事得早些布置。
而且我们也要送信给去老太君身边的其他家人…大娘子和弟弟、妹妹们得赶紧回来为父亲送行…呜呜呜”
余姑娘说着说着又伤心起来。
“姑娘,你可别再哭了,当心着自个儿的身子。”小尤搂着余姑娘的肩,轻拍她的后背安慰着。
万宁望了一眼在茶棚不远处等候的谭管家和余三郎,他们正伸长脖子朝这边张望。
昏暗灯光下看不清两人的表情,但万宁能想象谭管家应该是非常担心和焦急,而余三郎,万宁瞅着他伸着脖子的怪模样,一看就知道是在学谭管家,不由哑然失笑。
这余三郎看着人高马大,其实和五六岁的孩儿没什么两样。
“余姑娘,我这就去禀明通判,看是否可以让你和三郎先回去。”万宁觉得他们再留着也没什么事了,还不如让他们早点回去。
余姑娘赶紧谢过,又问道:“郎君,父亲的尸首我们是否可以入棺回府,这回去我们就要设灵堂办素事了。”
万宁道:“令堂的遗体还要再等等,这检验官还在检验。”
余姑娘又奇又急,问道:“难道此事还有什么疑点?为何要检验父亲尸体?”
在各种奇怪之处还未弄清前,万宁不想透露太多。
她想了想,说道:“这些都是必走的程序,余姑娘不必太过忧虑。你可与三郎回府等消息。”
余姑娘看着万宁,眼睛发红,泪水涟涟。
“既然父亲还不能一起回去,那我还是在此等一等。
等府衙许我将父亲遗体带走,我再回府不迟。”说完,她越过万宁走到茶棚外头,将谭管家喊了过来。
“谭管家,府衙还要对父亲遗体进行检验,我不能弃他不顾,故请你先护着三哥儿回宅筹备后事,我在此等着府衙消息。”余姑娘吩咐道。
谭管家似乎很震惊,朝万宁施了一礼问道:“郎君,为何要对大郎遗体进行检验?大郎不是死于大火吗?”
万宁耐心解释道:“既然发生命案,自然是要查验清楚的,无疑便可领回安葬。
我建议余姑娘和三郎可先行回府等消息,这水岸边夜露深重,还是别冻着才是。”
谭管家连连点头称是,也劝着姑娘、郎君回去。
可余姑娘此时却极其固执,一定要留下等府衙的消息,说着说着还落了泪。
她的情绪感染了余三郎,惹得他扭动身体,甩着双手闹便扭,非得跟着余姑娘。
余姑娘要他随管家回去,他不肯,余姑娘哭,他也跟着哭,两人谁也劝不住谁,反倒变成了齐声哀鸣。
万宁叹了口气,道:“余姑娘,如今贵宅急需一个主事的人去筹备后事,我已听谭管家说过,贵宅各主都去了老太君那,所以此时能够主事的也只有你了,你瞧这三郎毕竟只有孩子心性,你若不坚强些,怕余大郎的身后事一时会办不好。
故,余姑娘,你先带着三郎回去吧,这里的事办完了,我们就会传消息到余家。”
谭管家也跟着劝道:“这位郎君说得极有道理,老奴在这等着消息,待官府检验好了就带大郎汇回家,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余姑娘抽抽搭搭的同意了,带着余三郎先回了家。
谭管家送走了余家众人,这边又吩咐几个下人去那白事铺子买棺木,白布,蜡烛等,只留了一个小厮在跟前。
他问万宁:“郎君,这官府检验可快了?老奴已让人去买棺木,待官爷们做完了事,老奴便将大郎送回宅子里。”
万宁瞥了他一眼,忽然问道:“谭管家,刚刚认尸的可是你?”
谭管家点头道:“正是老奴。”
“那你不觉得你家大郎尸体有不妥吗?”
“不妥?有何不妥?不,不,不,大郎都被烧死了,自然是不妥的。”谭掌柜忽然变得有些紧张。
万宁则道:“谭掌柜,你认尸的时候一定发现你家大郎的面目并未被烧毁,所以你才能一眼就认出他是你家大郎。”
“对啊~正是这样。”谭管家不解。
万宁道:“这才是不妥。你不觉得奇怪吗?这场大火虽扑救及时,但火势越大,这余大郎下半身都烧得焦黑了,为何脸面却完好无损?
就像,特地留了这张脸要让人认出一般!”
万宁的话如平地惊雷,吓得谭管家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