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凛凛,烛火曳曳。
江林县的富贵之家余家因接二连三地出事,此时虽在丧期,整座府邸却缄默无声,只有门口高吊着的两个白灯笼,随风晃动,撞击着门柱发出轻微的“哐当声”。
披着一身白色锦缎披风的万宁敲开了余家大门,缓缓地走去了灵堂。
此时,灵堂内只有陈妈妈、芰荷、三个小厮在那守着,如同老太太尸身消失的那个晚上一模一样。
由于停灵期间发生了一些事情,老太太暂时还未出殡。
根据余家请的天师测算,适宜出葬的日子定在了两天后,所以这几日白天来余家悼念的人多了起来。
到了明天晚上,余家众人会彻夜守灵,直至老太太出葬入土。
当万宁在这个深夜来到灵堂时,那一身的白衣在黑暗中显得特别显眼,也特别的瘆人。
“啊!”倚在门口偷懒打盹的小厮迷迷糊糊间,看到站在黑暗中的白影,顿时吓了一跳,惊叫了一声。
屋子里守着香火的陈妈妈和芰荷听到惊叫声,骤然回头,看到了脸色苍白一身白衣的万宁站在灵堂门口,正阴沉沉地盯着灵堂上那个大大的“奠”字。
两人一时间被万宁的模样吓住了,竟呆呆地看着万宁没有说话。
直到手上正在燃烧的纸钱烫着了手,两人才一声惊呼,回过神来。
“四郎君,这么晚,您怎么来了?”芰荷年轻,胆子也大些,她站起身,颤声问道。
万宁将那森冷冰冷的目光收了回来,落在了芰荷身上,看得芰荷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芰荷,你骗了我,你不仅没有给骁儿解毒,还想害死他,你这个杀千刀的,我要杀了你!”万宁声音沙哑,神情呆滞地骂着,整个人如同木偶一样,僵硬而又没有生气。
“四郎君,你说什么?我听不懂,骁哥儿怎么了?中毒?”芰荷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要挤出一个笑容,但那表情却看着极度扭曲。
“你要我做的我都做了,我连命都给你了,为什么你还不放过骁儿!!”万宁陡然尖叫,那尖细高亢的声音浑然就是女人的声音,且像极了艾氏。
“四郎君,你是怎么了?你的声音怎么变成了女人的声音!”芰荷眼睛睁大到了极致,嘴唇也变得苍白,身子更是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她不可思议地盯着万宁的脸,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声音怎么变成了女人。
万宁因为女扮男装,平时会故意压低声音,从喉咙底发声,让别人听起来像是男子的声音。
现在的女声才是她真正的本声,不过是她高声尖叫,听起来有些刺耳罢了。
当然,以为万宁是男子的芰荷并不知道这些,她以为万宁是着了什么魔,忽然变成了这样一副恐怖瘆人的怪模样。
而刚刚蹲坐在门槛上打瞌睡的小厮更是吓得失声尖叫:“见鬼了”
一边喊着一边扭头就跑,大概是腿已发软,小厮可以说是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逃了。
芰荷听小厮这般叫唤,越发觉得胆战心惊,她退后两步,哆哆嗦嗦、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你……我没害死你。”
万宁见她后退,猛地迈步冲上前,伸出手就想抓住芰荷,却被一旁的陈妈妈挡住,并一把推了出去。
万宁踉跄两步,险些跌倒。好在她虽然练武是个废材,但好歹被母亲逼着练过一些简单的基本功强身健体,所以跌倒的一瞬间稳住了身体,没有摔出去。
“你这个狗獠,装神弄鬼的吓唬我们,你想做什么?”陈妈妈怒目圆睁,浓眉倒挂,厉声喝道。
就在陈妈妈的怒吼声落下的同时,灵堂内忽然起了一阵阴风,堂上的烛火瞬间熄灭。
整个灵堂陷入了黑暗中。
火盆里的纸灰随风而起,带着还未燃烬的星火在黑暗中漂浮,如同星星点点的鬼火在那翩然起舞。
这下子连陈妈妈也怕了。
而早已受到巨大惊吓的芰荷更是连连惊叫,那骇人的声音直击心脏,吓得刚刚还觉得万宁在装神弄鬼的陈妈妈一下子捂住胸口,蜷缩起了身子。
“陈妈,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我和我的子孙。”黑暗中,苍老沙哑的声音骤然响起,听在陈妈妈耳中犹如来自地狱的魔音,穿透了陈妈和芰荷的耳膜,吓得她们肝胆俱裂。
“老…老太太…”
“你,在哪?”
陈妈不断转动着身子,目光在黑暗中搜寻,想要找到这声音的来源。
忽然,灵堂后方透出一团光亮,陈妈妈和芰荷下意识地往那看去,赫然看见老太太青灰色的脸在光亮下闪着幽光。
“鬼啊!”芰荷大喊一声,瘫软在地晕了过去。
陈妈妈腿一软,扑通跪到了地上。
“陈妈,你为何要害我?”那可怕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传进了抖如筛糠的陈妈妈耳中。
“我,我…”陈妈妈怕得直打哆嗦,话也说不利落了。
“是因为当年的那个女婴是吗?”身后忽然传来了万宁的声音。
陈妈妈也不知是哭还是笑,她用嘶哑的嗓子低吼:“对,对,那个女婴,你们余家人是禽兽,是吃人的恶魔!”
“当时是你们自愿交换的,我们也把贵哥儿给了你们。”魔音说道。
陈妈妈嘿嘿嘿冷笑:“可是我们最终下不去手,还把贵哥儿养大了,而你们呢?你们真得把那孩子吃进了肚子,你们这群禽兽不如的畜生。”
话说到这份上,陈妈妈似乎没那么害怕了,她不断往下说道:“当年当家的告诉我们江林县城里的一户人家想要一个女婴冲冲喜,想拿一个男婴来换。我那时刚生下一个女儿,又瘦又小,又没什么奶水,怕养不活,便忍痛同意交换。
那时候我想着送给县城里的人家还有个活路,留在村子里怕是养不活了,何况那时候我的小儿子也病了,家里实在是拮据,若是换来个男婴,说不定还能抱去求子的大户人家卖个好价钱。
我自己的儿子不舍得卖,这换来的没什么感情,总是舍得的。
就这样我可怜的小女儿就这样落入虎口,一命呜呼,尸骨无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