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鹤开口：“爷爷，还有人没到呢。”

俞廉鹦嘿嘿一笑：“那家伙忙着做生意去了，听说有大户人家的小姐要投资他家的杂货店，跑得屁股都没影。”

黄鹤又问：“大户人家小姐？哪个有钱人家看得上他开的杂货店？”

黄相断言：“莫要激动无礼。”

“日后终究有机会相见，何须急于一时。”

黄鹤闻言向俞廉鹦点头示意，怎么说后者也算是她的师叔，公开场合敬重还是必须，确为不妥。

众人开始入座，龙谣坐于龙空身旁，墨纸鸢紧挨着龙谣而坐，我瞧准时机，假装不经意找了个挨着墨纸鸢的位置，一旁黄鹤见状不好做声，重新找了个位子。

这还在念高中的学生妹妹擅长机关道，能够破除旧仙居重重关卡，定有她的可取之处，不该按年龄揣摩，而且她还见过黄相都未曾见识过的千工拔步床。见面之初似是口无遮拦，双眼似惊恐，实则并不惧怕于我，更像是刚刚认识新朋友的小孩迫切分享自己拥有的一切。

单凭这一点，墨纸鸢就要比守相其余人可爱多了。

这也是我所需要的人，需要的性格，我等不及要去寻找真相，去寻找不知道是否还活着的老汉。

众人入座，不出半会儿就有人来敲响门铃上菜，也不知晓是何时报的信，俞相一直有话没话找话谈，黄相虽然不想搭理，但还是有一茬没一茬搭着话，黄鹤对于师叔教诲亦然，龙谣与龙空低声言语，似乎是对于他为人处世状态不满，龙空一脸幽怨仿若听咒。

侍女端上菜肴，鸡鸭鱼牛全无，只有猪羊，烤全羊烤猪排，鲜香油滴，外皮焦黄，内里嫩滑，刀工利落，摆盘精致，剩下几乎全是青菜瓜果，每人炖有一盅汤液，闻参甘虫草味，主食疆漠大馕。

我趁此机会轻声与墨纸鸢交谈：“墨姑娘今时芳龄几许？在何处念书？”

墨纸鸢本对我坐于旁边有些不自在，当下问话更令她双眼四处瞟，不敢直视。

“我今年十七，在梅岭十三中读高中，已经高三了，我读的理科，我们学校很大，有一万多人，是之前几所高中在一起合并成的新高中，我的成绩不是很好，我喜欢文科，文科的成绩很好，但是我想在大学的时候报土木工程，可他们只招收理科的学生，将来我想在山城的秋林学府读大学。”

我估摸着她自己都觉着话讲过多，不合时宜，低着头略显尴尬。我赶紧接话。

“我也是十七岁，快十八了，我从十岁还是十一岁那年起，就没再念书了。”

墨纸鸢抬头问我，声音稚嫩：“为什么不读书了？”

我回答：“家中突遭变故，父亲为还债寻古墓取不义之财，至今未还，母亲重病卧床，说来不幸，我只能凭父亲相术谋生，挣两口饭吃。便没有再进学堂。”

菜已上齐，墨纸鸢却没有要开餐的意思：“你来山城是为了找你父亲吗？”

我如实讲道：“起初接下秦家招贤令，只为求财还债，医治母亲，黄相与秦家关系匪浅，我二人就此认识，后请求俞相帮助，发觉父亲可能来过此处，便决定留下。”

“虽然我不甚清楚高中学堂，但我猜你想要学...土木工程，是因听起来与你机关术多有相似。”

“还是要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才好，我见识旧仙居奇淫巧技，你水准恐还要在其之上，说到底不必担忧不熟悉的领域，我身无分文，被迫为生，你不一样，求学路上你还可拥有更多机缘。”

她看着我，突然笑了，将桌上猪羊大肉茄子绿菜转着台面夹到我碗里，我愕然连声道谢，其余人筷子纷纷停在半空，未曾动弹。

“本欲家常便饭，好让路相自在些，不想纸鸢热情招待，倒是让我们显得冷淡了。”

龙谣妙音措辞，我心笑方才为难你不言语，面上摇手称无妨，墨纸鸢闻言局促，想来平日里也不会这般热情，许是守相中人年轻如龙家姐弟也要大上她些年岁，未遇交谈自如同龄人。

话已至此，气氛已到，龙谣取出先前龙空饮用老酒壶，将桃枝投入，酒一没过桃花，芳香四溢，充满整个房屋。

按理来说酒酿得再快也无法堪此神速，可桃树上桃果如仙果，桃树上桃枝又怎会寻常？桃花酿瞬时成型，龙空识相抬起酒坛倒入桌上碗盆，半人高大酒坛子单臂举起手不曾抖一抖，桃花酿浓稠，酒香迷人。

桌上自备舀勺，众人盛杯，相敬共饮，虽有隔阂不肯明说，但终将同门，日后大道相近，除暴安良当可信。

“敬取八方神明，借阴财陌路，紫气东风，天官赐福，老道座生，大道无为，与人不争。”

礼式过场，众人归座，还不待我开口控场，墨纸鸢扯了扯我衣角。

“守相中有一人叫作李江山，他与他父亲医术超群，李大哥近日外出寻药，若是等他归来，你母亲重病或许仍有来救。”

我不自觉也压低了声音：“多谢墨姑娘相告，我定会留意。”

“无妨，你叫我纸鸢就行，叫我墨染霜也可以。”

我二人窃窃私语，能意识到有何不妥却也招架不住她的热情，其他人见状也参与谈天说地，场面一下子热起来。

眼瞧着时机差不多了，我干脆敞开胸怀问她：“你一人住在旧仙居里，是否介意有男子同住？”

“路清！哪有问人家女孩子这种问题的？”

黄鹤筷子直奔我脑门，我催指弹开，看着她脸颊气鼓鼓。

我本意自然是要闯入旧仙居中，得见千工拔步床真容，了却心中愿望，只是没意识到这般说辞对于女孩子而言显得有些不妥。

“墨姑娘，多有得罪，我心念不过旧仙居墓道机关，并无他想。”

谁知墨纸鸢大度：“无妨，首相居所本来就并非我一人之物，只不过机关凶险，暗箭难测，你若要选择旧仙居，就必须要做好十足的准备。”

她并未介意我入住其中，这便是我要的答案。

“多谢。”

“纸鸢，我也想住进去。”

黄鹤走到墨纸鸢身旁，摇着她的手臂娇声说道，那意思就是在说你身为原主人不能给别人提供便利只能给她开小灶。

黄庭雀放下手中杯盏：“黄鹤，不得无礼，旧仙居需要何等手段方能入住？你入相不久，难以辨明。”

“若真要挑选，随我前去黄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