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乜斜着眼睛看了看范安,不高兴的说道:“某不是跟你说了,唐大老爷那是通天的人,这些胥吏差役的伎俩哪里能瞒得过他老人家的法眼。”
“是!是!是!老伯教训的是,我等凡夫俗子哪能窥探天机。”
离开了村子,在前往房山县城的路上,范安将自己在村子里的见闻详细的向朱瞻基讲了一遍。
朱瞻基感叹道:“老百姓的心中都有一杆秤,官员的优劣直接影响百姓对朝廷的观感,老祖宗说的不错,治国首要厘清吏治,吏治不清什么样的的良政到最后都会变成恶政。”
涉及到廉政方面,范安还是能够给出一些建议的,这属于他的职权范围之内的事。
范安是东辑事厂提督,主要业务就是追查贪污受贿,其智能与都察院有些重叠,一个是朝廷正式机构,一个是皇家的私人机构。在法治社会私人机构是不能拥有公权力的,可是在朕即国家的皇权社会,东厂就是悬在官员头上的一把利剑。
“皇爷!这吏治最难整治,无他,太难界定了。”
“怎么讲?”朱瞻基问道。
“比如说某一个官员请另一个官员吃酒宴,这个官员在席间闲聊时说了自家子弟现在还没有出路,正在犯愁呢。被请的官员正好是有安排差事的权力,于是在酒席间拍胸脯保证,这事包在他的身上。酒宴过后,果然帮着这个官员把事情给办了,这个官员的儿子如愿以偿的进入了别人用半生时间都未必能进入的官场。
这个职位本来就是空缺的,需要有人填补,让谁来干这个职位只要能够胜任这个职位就行。这个官员的儿子能力不凡,进入官场很快就成了那个官员的有力臂助。这样的事叫不叫受贿,叫不叫以权谋私。”
朱瞻基很想说这就是受贿,可是仔细一想请人吃一顿饭就是行贿受贿,包括朱瞻基自己,整个大明都是罪犯。真要如此执行法律,大明一个官都剩下,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这也是贪污受贿都有一个问罪额度,低于多少就可以免于刑罚。偏偏大明的国情是一半以上的以权谋私都是在酒桌上完成的,大多数人甚至都认为这是在提携晚辈,是值得鼓励的。
“我们汉人自古以来都是好面子,人情往来的酒桌文化更是促进了徇私枉法的泛滥。我们要走的这条路还很漫长,也许需要几代人努力,才能让百姓知道什么是违法的,什么是犯罪的。”朱瞻基有些泄气,自己整天都在喊着刷新吏治。结果自己第一个成了行贿受贿者。
一路前行过了原来良乡与房山交界之处,房山百姓明显的要比良乡百姓富有的多。村落里的房子要比良乡县更加整齐,大量的青砖材料的房子在村落里竖起,很明显这些房子都是这一两年之内建筑起来的。
老百姓的衣着也要比良乡县百姓更干净整洁得体一些,这样的穿戴与住房都是需要财力支撑的。
上千人规模的军队进入一个小县城,肯定会引起县城守军的紧张。还未等朱瞻基一行人到了房山城下,县城的城门已经关闭,唐三任已经站在了城墙上向下观看。
朱瞻基看到房山县城快速做出了防守反应,暗自点头,这样一座小县城不可能挡住大军的攻击,但是要有应对小股敌人的能力。
范安上前与城头上的唐三任搭上话,唐三任才知道是虚惊一场,原来是皇帝来了。没想到皇帝陛下再次来到房山又是以突然袭击的方式,打了唐三任一个措手不及。
唐三任赶紧下了城墙,吩咐守城的兵丁将城门打开,快步出城迎了出去,来到朱瞻基面前跪地行礼道:“不知陛下驾到,未能远迎还请陛下恕罪!”
“若是朕不恕罪呢?”
“啊!这”唐三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知该如何作答。
朱瞻基哈哈大笑道:“你啊!真是无趣,朕戏言尔!”
唐三任心中吐槽,你是皇帝你说什么是什么。嘴里却问道:“陛下!怎么会突然驾临房山了?”
“朕从天津回来,突然想到来你这里看看,咱们这新政在你这里准备的如何了。就从武清转道固安、良乡来到你的房山。怎么季重不欢迎朕吗?”
“陛下说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里是臣的房山,分明是陛下的房山。陛下快请进城!”
“好!朕去看看你的孵化房,来的路上朕可听说你有通天之术,一个鸭蛋拿在手里呵上一口气就能变成鸭苗,朕也想见识一下。”
唐三任听了这话就是一皱眉,说道:“陛下乃是万乘之君,岂可听信乡间愚夫愚妇之言?”
“朕倒是想听呢,那些村民见了朕都不敢说话,这话是范安听到的,那些百姓无法理解人工孵化的原理,只能把你神话,才会觉得更合理一些。这就是朕为何要推动开启民智的新政,只有开启民智,百姓才不会如现在这般愚昧。”
“陛下,臣这两年不断深入乡间考察,才真正理解了陛下为何要开启民智,有时候乡间百姓的行为真的是让人难以理解,臣记得去一个村子考察,正好赶上村民要烧死一个少女,臣将人救了下来。向村民询问这个少女犯了什么罪,要用这么恶毒的刑罚处置,且不说这样做是否违反了国法,就是民间动用私刑也很少用这么恶毒的方法。
村民却说是天神降罪,臣用身份压制逼问,村民才交代是有个巫婆请神说,天神需要一个年轻的女子服侍,若是村子不献祭女子,就会降罪于村民,从此让这个村子灾难不断。
并且巫婆指定了一户人家的女儿,这户人家的女儿刚刚十三岁,正是一朵花还未开的时候。若不是臣恰巧赶到就这么被活活烧死了。”
“季重救下少女就没有查一下隐情吗?在朕看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祭祀,这里面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