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士奇身后的杨荣与金幼孜手疾眼快,把将要倒下去的杨士奇托住,掐人中、捋胸口,好半天才把杨士奇折腾过来。
杨士奇缓缓睁开眼睛,一脸的幽怨,心中暗自吐槽:老夫装个晕,你们把老夫送回家不就行了,怎么可这劲儿的折腾老夫!
杨士奇怀疑,自己再不睁眼,这帮老头子能把他胸岔子捋断了。
看到杨士奇睁开眼睛,众人这才注意到杨士奇手里还攥着八百里加急的奏疏,杨荣从杨士奇的手中将奏疏拿过来,只看了两眼,心中暗骂自己的手怎么就这么贱,他算是明白杨士奇为什么会晕倒了。
若不是太过明显,皇帝又厌恶他,杨荣现在恨不得也立刻晕倒。然而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连续两个人晕倒,就算再迟钝的人也知道了这其中的猫腻。
几个内阁辅臣看到杨荣愣神,纷纷围拢过来,看杨荣手中的奏疏。不看则已,这一看都是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
这时候皇帝在平台上说话了:“这样一个个的看太慢了,范安,去把奏疏拿过来当众宣读!”
杨荣很不想把奏疏给范安,可是却没有任何的办法,他现在算是明白了,皇帝为何要召开这次晚朝。
这分明就是已经提前知道了曲阜发生的事,现在朝廷完全被动了。
范安的声音在平台上响起:“讨明檄文!盖天下乃人人之天下,而非朱氏一家之天下。伪明朱氏窃居天下,施行暴政,致使人人自危,天下慑于重八之酷烈,敢怒而不敢言。
其在位三十有一春秋、掀起数次大案,胡惟庸案、蓝玉案、空印案,不胜枚举!仁人君子戴枷坐堂,斯文扫地也!
重八之暴政自三代以降,无出其右者。
重八之后,朱棣逆臣、以臣伐君是为不忠,以叔伐侄是为不义,诛杀方孝孺十族是为不仁、推翻重八钦定之君是为不孝,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如何忝居皇位,天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瞻基小儿、宠信阉竖擅改祖制,征收商税、与民争利,百姓苦明久矣!
一身祸福,介在毫芒千古勋名,争之顷刻。师不再举,时不再来,布告遐迩,咸使闻知。敬哉特谕!”
众臣听着范安在高台上抑扬顿挫的读着这篇檄文,先是历数朱家几代帝王的罪过,然后又蛊惑天下百姓,群起推翻大明王朝。
这些话听在群臣的耳朵里,让众臣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衍圣公居然投降了白莲妖人,还把大明定为伪朝。那他们是什么,伪官吗?
这时范安终于将这篇檄文读完,下面的话是兖州知府上奏的关于兖州叛贼的情报,兖州如今极其空虚,若是朝廷再不派援兵,恐怕整个兖州都会沦陷在反贼手中。
“诸位都听完了,朕和你们都成了圣人后裔眼中的乱臣贼子,我们君臣一人找根绳子吊死算了,省的给圣人子孙丢人!”
“陛下!那孔彦缙的胡言乱语何必放在心上,当务之急是赶紧将这些叛贼扑灭。”杨士奇劝解道。
“胡言乱语?朕看你们心里八成也是这样想的吧,那狗东西不过是把你们不敢说的话说了出来。朕倒是理解那狗东西,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呢?
既然是贪生怕死,就别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你们读书人将忠孝仁义,讲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朕怎么就没看到你们的节呢?
叛肯定是要平的,平叛之后该怎么办?孔家的后人再找上门来,要怎么做?还继续让这样的人家趴在百姓的身上吸血吗?”
“这”杨士奇词穷。
“你们呢?说说这孔家将怎么处置!”
“陛下!孔氏毕竟是至圣先师的子孙,朝廷不该对他们太过苛责,有碍陛下的仁名!”礼部尚书胡潆进谏道。
“就因为孔家是至圣先师的后裔,他们就能为所欲为吗?在朕看来,孔氏有今天这种龌龊之心,与各朝各代的优待脱不开关系。人一旦寄生虫当惯了,就不想再努力。”
“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孔家?不管孔家做了什么事,他家的象征意义太大了,这样的事孔家已经做过不是一次两次了,多这一次也不多,少这一次也不少。孔家还是要给予身份象征,除非陛下不打算用儒学治天下!”
“孔彦缙是孔彦缙,孔家是孔家,不能混为一谈,朕看来还是让他们自食其力来的好。以后孔家人就应该是一个普通人家,愿意种地就种地,愿意做官就考个功名,愿意经商就去经商。
总之就是彻底的平民化,以后大明境内就是皇帝的子孙也要平民化,一切祸乱的根源就在于人心的贪婪。”
“陛下说的是,不管士绅也好,勋贵也罢,都是朝廷的子民,他们应该为这个国家尽一份力量。总是索取,不承担义务,这天下早晚都得崩塌。”
“老大人是通透之人,看的真真切切!”
“不是老臣看的真切,能站立在这奉天门之人,有几人是看不出来的,他们是不敢说而已。老臣年齿已高,已经是时日不多了,就算是遭人嫉恨又如何,他们还能把老臣怎么样。”
“老大人还要长命百岁呢,朕还指望着老大人扶保江山呢!”
“老臣谢陛下!”
“诸位爱卿觉得该如何处置孔氏?”
“请陛下乾纲独断,臣等谨遵圣谕!”群臣这会儿已经说不出其他的话,作为以孔氏门徒自居的儒臣,已经乱了方寸。
“既然你们让朕乾纲独断,那朕就说一说对孔氏的处置,在朕看来儒学是儒学,孔家是孔家,并不能因为至圣先师是儒学的开创者之一,后世子孙就永远享受天下的眷顾。
你们也常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孔家已经享受了太多的优待,该取消了!孔家人若是有老祖宗的本事,大可以将儒学再次推向高峰,提出新的儒学论断,而不是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醉生梦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