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堵车堵了十几分钟,好在问题不大,到达育美教育是十点三十五分。
“就停这里,感谢。”
陆御下车后便看见了围在楼下的几名记者,烈日当空,好几人围在小卖部门口,脖子上系着照相,都是一副恨不得钻进冰箱里的样子。
陆御整了整衣服,不慌不忙走到几人面前。
“就是你们要找我?”陆御温和微笑,诚然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为首的一名男记者看向陆御,他脸色一变,对着几人挥了挥手。
其余记者抬眼看去,不远处正站着一名长相斯文的男性,他穿着灰蓝色衬衫,戴着方框眼镜,脸上是一抹礼貌的微笑。
“你们有什么事吗?”
陆御往前走了几步:“昨晚暴雨后就升温了,要不我们进屋聊?这外面确实闷热难耐,你们在这里等我那么久,实在辛苦。”
为首的男人挑挑眉:“别,我觉得不热,甚至还有点凉快。”
他拿起相机,对着陆御做了个拍照的姿势:“从现在开始,你的每句话都将成为证据,正义绝不会缺席,你这种人渣也必然会得到大众的唾弃。”
“懂吗?你个杀人犯!”他取下相机,对着陆御扬起一个挑衅的笑容。
“嗯?你说我?”
陆御身后的手指一点点握紧,镜片下的眸子也细细咪了起来,像是一只突然警觉的狐狸,匍匐着身体,以最为无害的样子面对靠近的猎物。
他不可能知道昨晚的事,这小子有问题。
迅速平复心情,陆御眼神没有躲闪,继续与青年对视:“你们大概是搞错了,我怎么可能是杀人犯呢,这种事随便说,你们就不怕我报警吗?”
“你慌什么,我们就是问你几件事,既然你问心无愧,那配合我们的提问就行,就算你不是杀人犯,这件事也和你脱不开关系。”
“这?什么事?”陆御问。
青年往前走了几步,他从包里掏出记者证递给陆御:“这是我的证书,你既然说自己无罪,那你敢不敢接受我们的采访?”
看了眼记者证,陆御点头:“采访我没问题,但在这里?人多眼杂不好吧,而且人围一圈,你们的采访工作也会受到干扰,去隔壁的楼后,那里是一片外墙和绿化,这个点基本没什么人。”
“那,也可以。”男记者勉强答应。
一路上,陆御习惯性观察几人的表情和动作,他发现有一个干瘦的青年不太对劲。
他一直跟在最后面,又瘦又矮,面色蜡黄,垂着头一言不发,从表情和动作上根本不像一个记者,倒像是一名极度内向的社交恐惧症患者。
默默记住他的脸,陆御装作无事发生,继续往前走。
很快,几人就从楼前走到了楼后,楼后方是居民楼和大片绿化区,现在这个时间正是上班上学期,绿化带周围基本没几个人。
青年打开了摄像模式,他身后几人也都各自拿起了相对应的设备。
其中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性站在了摄像机前,她拿着话筒,对着镜头说出了第一句话:
“我们是亲言工作室的记者,我们今天之所以做出这次街头采访,不为名不为利,是为了给死去的记者同事大铭多找几条线索,我们希望帮助警方找出有用的证词,也希望我昔日的同事大铭能在天堂里幸福快乐。”
她伸手指向了陆御:“这位就是南桥大货车自杀案的重要证人之一,采访全程我们都会打码,包括那个流出的视频,我也希望大家能公正看待这件事。”
女人掏出手机,走到了陆御面前:“请问对这几个监控画面,你怎么解释呢?”
陆御垂头去看,他将整个视频都浏览了一遍,才彻底明白过来。
这几名记者并不是因为昨晚的事来找他,而是为了之前的事。
也就是陆御完成传世民宿的任务后,在医院里遇到的绷带男,绷带男跟了他一路,甚至在饮品店里坐到了陆御对面,也就是绷带男掏出相片后,他冲出去撞在了大货车上,算是发疯自杀。
陆御不免回忆起了另外一个任务,他在完成杂物间女诡的任务时,就遇到了死去的绷带男,绷带男在女诡制造的幻觉里变成了生前的样子。
当时绷带男戴着鸭舌帽,手里拿着相机踢踹杂物间的门。
后来杂物间的门缓缓打开,门缝里伸出了一直微胖的手,门越来越大,绷带男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整个人颤抖着瘫坐在地上。
看来,这个绷带男确实是个记者,而这几个人就是他的同事伙伴。
陆御彻底放松下来,他抬起头看着摄像机:“监控视频我看了,但有一点我必须要说。”
女记者将话筒放在陆御面前。
陆御对着话筒缓缓陈述道:
“这监控视频不假,男人死前确实就坐在我对面,我也确实和他交谈了几句话,但有一点你们不能否认,我也是受害者之一。”
“监控视频的内容很清楚,这里面主要是医院里的监控和奶茶店的监控,如果连着看的话,从一开始,这个男人就跟在我身后,这是不争的事实。我尝试躲避,甚至坐地铁到达一个人流量大的商业街,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甩掉他。”
“试想,被一个不认识的人无缘无故跟踪了一路,这谁能好受呢?”
陆御微笑:“我知道你们也是心急,估计觉得这事奇怪,认为我有足够的嫌疑,这我能理解,毕竟他死前所接触的人就是我。”
“但你们也看到了,即使我进了奶茶店,他依旧跟着我,我换座位,他就跟着我换,我很害怕也很生气,我从没遇到过这种事情,我甚至还亲眼看到他冲到马路自杀。”
陆御苦笑,他表现出一副无辜的受害者模样:
“将心比心,我被陌生人跟踪了一路,甚至还看他死在了我面前,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的精神方面也受到了不少的冲击,这几天里都没有睡过安稳觉,我一闭眼,脑子里就是满地血浆,你们明白吗?”
几名记者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变化,只是为首的青年依旧一脸冷漠。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这都不是你洗脱嫌疑的借口。”
青年目不转睛盯着陆御:“我想知道的是,大铭死前,和你说了些什么,还有他给你了一张照片,现在我想听你回答这两个问题。”
陆御沉默了几秒,微笑着推了推下滑的眼镜:
“这些问题警察已经问过我了,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你们是记者,没有权力干涉过多的内容吧?”
“当然,我问心无愧,我只是为警方考虑,这次案件还没有破获,有些证词和资料如果外流的话,说不定会起到打草惊蛇的作用,你们出于好心我能理解,但希望你们也能理解我的行为。”
“到此为止吧,我没什么可说的。”
青年似乎有些怒了:“你是不敢说还是不能说?”
“不能说。”陆御道:“我还是那句话,这件事警方已经录过笔录,当然我的联系方式你们都知道,那以后案件如果有什么进展也可以随时找我。”
陆御没打算和他们继续纠缠,直接转身离开。
为首的青年本来还想追上去,但被另外几人拦了下来。
“别了哥,我们又不是警察,真要做出过激行为,罚款事要是坐牢可就麻烦了,他工作地点就在这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以后有的是时间。”
“行吧。”他咬牙:“不过我第六感告诉我,这老师肯定不对劲,他也太冷静了。”
“确实。”女记者附和。
几人继续讨论起来,他们身后的瘦小青年依旧垂头站着。
过了一两分钟,瘦小青年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他攥着双手,慢慢走到几人面前。
他先是沉默了片刻,接着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我,我还想问他几个问题你们可以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