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要求是找到“未曾寄出的信件”,至于诡异到底会不会出现倒也无关紧要。
陆御不再纠结,转了话锋:“那一对夫妇是什么情况,为什么突然会喝农药自杀?而且丈夫的脚被砍下,恐怕不是普通的自杀。”
王麻的眼睛很眯起来的时候像是两条细细的线:“兄弟,你是外地人吧,我也是从别的村子搬进来的,我跟你说,这边的风俗邪的很,有些事少打听。”
“说清楚了才保险不是,万一真有鬼也好对症下药。”
王麻若有所思:“那女的叫谭月儿,长得漂亮,白白净净的,可惜是个哑巴,精神还有点不正常,其他不知道,我也才来一年,感觉赚不到什么钱,想着来年开春就搬出去。”
“你开棺材铺的,按理来说其他地方的生意也差不多吧?”
“那不一样。”王麻回忆起了当初的遭遇,不免缩了缩脖子:“这边的尸体有人直接就埋寺沟里了,说什么灵魂再世,可佑子嗣安康。”
“那边是真有野猪,尸体好些都被野猪吃了,还有人专门去那边挖尸体,也不知道干嘛用,这边也没多少人用得到棺材,而且其他丧葬用品也不怎么买。”
王麻越说越委屈,竟对着陆御感叹起当初欠了多少债,生活有多么不易。
陆御静静聆听的,偶尔回上一两句话,在陆御的印象的,生死之外都不是什么大事。
二人继续往前走,二十分钟后,远远便瞧见了连绵不绝的果树。
“兄弟,你有没有觉得很冷?”王麻用手搓着肩膀,呼出了一口白气。
“还行,进去后别乱动东西。”
陆御掏出手机打开了直播软件,注册账号后已经很久没有直播了,今天这个任务难度不高,正好适合直播引流。
“你这直播不录脸吧?要是被我爸看见我混成这鬼样子,非得打死我不可!”
“你别往我手机摄像头前面跑就没问题。”
将直播名称取好,陆御链接网络对准果园开始直播。
直播名为“寻找丢失的左脚”,言简意赅,直播开通后就有几个水友陆陆续续加入界面。
大威天龙:“主播,你这是转行代售水果了?怎么满屏幕果树啊?”
夺笋小能手:“前面的仔细看看主播题目寻找丢失的左脚,我看主播是准备在菜园子里挖尸体。”
安娜贝尔:“所以这是一片尸体种出的果园?”
大威天龙:“前排!我第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粗略扫过几条评论,陆御一边走一边解释道:“我位于的是山溪村的王家寨,这边民风奇特,怪谈不断。”
“就在这片果园的尽头有一家民居,在不久前,民居内的夫妻二人双双亡故,死法诡异,而且男性死者还有一个断脚暂未找到,我今天的任务就是找到隐藏在暗处的断脚。”
安娜贝尔:“荒村探险,废宅寻尸,有创意是有创意,但你大中午的找尸体,怕是氛围值掉没了。”
男人都得死:“前面的诡娃娃,你别忘了你自己白天也在吓唬人哦!”
幸福快乐一家人:“前排的妹子,你这名字什么情况,看上去很有故事啊。”
对于水友的吐槽,陆御也不在意,拿着手机继续往前走,绕过乱石和半米高的土坝,一栋破旧的建筑呈现在二人眼前。
建筑本身就很破旧,外部用石块砌出了一个院子,推开歪斜的木门,就能看到院子里枯萎的菜叶和过膝的杂草。
王麻明显有些害怕,一直瑟瑟缩缩跟在陆御身后。
“我昨晚,就是在那柴垛里翻东西来着。”
“嗯,再找找看。”陆御从拐角处拿起一个锄头,在任务提示里,信件似乎就埋在地下。
花费了十几分钟,院子里搜寻无果,陆御叹口气:“别找了,进去看看,这外面估计没东西。”
陆御拎着锄头推开房门,一股霉味从内向外飘出,乱糟糟的蜘蛛网挂在头顶,里面的家具也落了不少的灰。
扫视屋内,陆御用锄头戳了戳地上脏兮兮的小衣服:“王小哥,这夫妻俩是有个孩子吗?”
“不清楚。”王麻在桌上翻找起来,最后从里层找出了几包发霉的奶粉和一个黑漆漆的奶瓶:“看着确实像有孩子,但年前死的时候,没听说过还有孩子,难道孩子没死?”
陆御看向王麻手里的奶粉:“这生产日期在四年前,已经过期两年了,夫妻俩是在一年前死的,但这些奶粉为什么不扔呢?而且看样子还有大半袋,都没怎么喝过。”
听了这话,王麻捏了把硬邦邦的奶粉,有些诧异:“还真是,挺大一袋的样”
声音顿住,他突然大叫着往后退了好几米,桌上的东西噼里啪啦砸了一地:“下下下面有东西在动!”
陆御聚精会神盯着柜子,手指已经摸在了钢笔上,但下一秒,却是一只漆黑的老鼠从柜子里蹿出,老鼠足有成年男子拳头大黑毛倒竖,飞也似地钻进了里屋。
“老鼠?”
没有在意,陆御将柜子全部拉开,里面东西不多,翻到最后一个柜子时,陆御看到一堆杂物底部垫着几本被烧毁过的书。
将手机放到一边,陆御扯出书抖了抖上面的灰:“这书六年前的大一课本?”
“啥啊?”王麻擦了把虚汗,心有余悸凑到了陆御身边。
“这书是六年前的大一思修课本,大部分大学书本一年一换,不出意外的话书本的主人应该是五年前的准大一新生。”
他将书本翻开,果然看到了第一页的姓名和学号,姓名正是谭肆月,学号前几位是2014。
字迹娟秀,笔记工整,越往后翻,陆御心中的压抑感越重,因为后面的书本上用粗糙的煤炭密密麻麻写着两个字“救我!”
后几页还有火烧过的痕迹,从另外几本来看,这书很明显被人扔到了火炉里烧过。
“不是!这什么情况?”
回想起之前遭遇的事,陆御心中有了个大致的猜测:“这里家徒四壁,男主人明显是个穷困潦倒的农民,甚至连个好点的电器都没有,这本书的主人叫谭肆月,会不会就是自杀的女人谭月儿?”
“谭月儿长相漂亮,白白净净,但偏偏是个哑巴”陆御手指摩挲着纸张,突然明白任务提示的含义。
“我将信件深埋地点,埋在肮脏的木板下,那里满是潮气和蛆虫,如同我丈夫被啃食寄生、恶臭无比的心脏。”
“肮脏的木板下,对她而已,最肮脏的木板莫非是床板?”
屋子不大,客厅里面就是卧室,推开卧室后能看到坑坑洼洼的土地地面上洒着大片白灰,白灰有些脏,很明显是很久之前洒的。
顺着白灰向上看去,那正是一个横在房梁上的木架,这里应该就是谭月儿自杀的现场。
看了眼手机上的弹幕,上面都是一些水友的感叹,没什么重要信息,将手机放在桌面,陆御回过头对着王麻道:“把床搬开,我怀疑里面有东西。”
“行,那兄弟咱们速度快点,我总感觉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安生。”
木床上还有大团发霉的被子,王麻用木棍刨到了地上,张开后里面窸窸窣窣爬出了不少的蟑螂。
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絮絮叨叨骂了几声。
二人合力,木床很快被搬到角落里,床下的杂物展现在二人眼前,各种破烂的鞋子和瓶瓶罐罐堆砌在角落里,顿时恶臭扑面,蚁虫外涌。
陆御拿起锄头四处刨了刨,不久后,果然在杂物下面看到了凹凸不平的地面。
“这里面恐怕有东西。”
陆御伸出手摸了摸地面的泥土,泥土下面能零星看到几只白蚁。
“我说兄弟你是真的稳,这种环境你都不恶心,你不会也是做死人生意的吧?说实话,你是不是火葬场工作的?”
“不是。”陆御扬起锄头,对准凹凸不平的地面重重挖了下去。
东西埋的并不深,没多久便看到了一个黑漆漆的木匣子,那匣子上爬着密密麻麻的白蚁,一股恶臭从匣子底部向外蔓延。
“果然在这里!”
欣喜之余,陆御向周围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后,才对着王麻道:“手机拿来,把摄像头对着木匣子。”
“好。”王麻捏着鼻子拿起了手机。
恶臭阵阵,蛆虫遍地,陆御也不嫌弃,小心翼翼将木匣子取了出来。
而在匣子底部是一只被啃食稀碎的白骨,上面基本没什么好肉,就只能看到关节处还有黏糊糊的筋脉和不明的组织液,单看白骨形态的话,能依稀分辨出这是一个人的脚骨。
王麻瞪大了眼睛,欣喜万分:“这这不是那男人的左脚嘛?”
“对,你也算没白来。”说话间,陆御已经打开了木匣,不出意外,木匣内是一沓有些发黄的信件。
信封的日期最早从15年开始,最晚在今年结束,足足有几十份信件。
挑了最早的一封信件打开,里面是一张写满字的白纸,信件上的发件人是谭肆月,收件地点是距离山溪村五小时车程的素兰市。
看着信件上的内容,陆御找了几句重点内容念了起来:
“被拐走后,身上钱和身份证都不在了,书包里只剩下几本书,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想跑,我不认识路,那畜生说嫁谁都是嫁,我是他花了一万块钱买的,我怎么求他们他们都不肯放我走,他和他哥一起打我,一起把我绑在了床上,我快要发疯了,我真的快要疯了!”
“爸妈,救救我,救救我!我住在一片果园地旁边的茅草房里,周围的村民根本不管,我求他们带我离开,他们却瞪着我,打我”
“所有人都维护着那个畜生,这里的人都是疯子!都是披着人皮的疯子!”
“我能逃跑吗?我想跑,可以根本找不到路,我跑到半路就被他们抓了回去,被打,被跟着,我身上都是伤口,我偷偷摸摸跟着几个村民,总算找到能寄信的地方,你们可千万,我有希望了,你们会来找我的对吗?”
收好第一封信,陆御打开了第二封信:
“为什么你们还是没来找我,我想回家想回家!”
“他烧了我的书,把我扔到猪圈里,我干着活,我第一次体会到我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机器,一个花了一万块钱买来的机器。”
“村里还有别的女人也是买来的,她们都有了孩子,有一个姐姐告诉我路,我顺着路跑了一半,我看到了山下的镇子,还有一所小学,可是明明就那么近,就差一点,我拦下了一辆车,但还是被他们抓回去了,又是一顿暴打。”
“这一次明明就差一点!”
“我被喂了一碗奇怪的液体,我看到那液体里有奇怪的蛆虫,喝完它的一瞬间嗓子里就像被火烧一样。”
“我逃不了了,离开王家寨,肚子里的虫子就会啃食五脏六腑,还没出山我就会死在路上,从妇人口中得知,那是蛊,用寺沟里的人肉炼出的蛊虫。”
“但一定会有办法的,收到信后你们一定要来救我,我想活着,我不想死!”
翻看着一封封信件,陆御大概搞清楚了后期的事情经过。
被拐卖后谭肆月尝试逃跑,单看信件内容,她跑了至少有三次,但每一次都被抓了回去,后来还被强行灌下了蛊虫。
而后,在第二年,谭肆月怀了孕,她想过自杀,想打胎,后来似乎还是抱着想活命的心态生下了孩子。
孩子是女孩,似乎是没养多久就没了孩子的影子,在文字内容中陆御感觉孩子的去向只有两个方面,被送人,或者被杀死。
最让人绝望的是,谭肆月在后来才知道,自己的信件根本就没有被送出去过,每一封都被特意拦了下来。
在近乎崩溃的边缘,谭肆月迎来了一个转机:
“我看到我的女儿,她穿着小裙子告诉我,她会带我离开这里”
“我是发疯了吗?可是在第二天,我就看到了我的孩子,她和一个穿红裙的小女孩在一起。”
“红衣女孩说,她能帮我,能帮我杀死那个畜生我答应了,我想杀了他!让她痛苦地死去,死后也不得安宁!”
“我给她喂了药,在他还有意识的时候,我砍下了他的脚!他满眼都是恐惧,可我笑着,我从没那么开心过!”
“窗外的红裙子女孩也在笑!我看到她,她牵着我女儿的手,两人渐渐融为一体。”
“我忽然明白过来,或许,只有死亡才能获得正真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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