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006章 东南行(1 / 1)天工濯月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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琬城东南一草亭,此处南北各行十数里皆有驿站,沿途已能见到许多客人。

每年此时,附近县州的信徒僧众便从四面八方涌向琬城,赶佛诞,凑热闹。

年轻的行路客人刚步入一家卖水的茶摊,就瞥见记号,买了碗茶水大口喝了,留下两个铜子,又朝回头路上一路追赶。

北上琬城的小路间,丁零当啷的铜铃声沿途不绝。

一个三四十岁的汉子正赶着一头健驴,缓缓行来。

那驴背上插着两面小旗,驮了两口旧木箱子,眼见得此人当是行走江湖的杂耍艺人。

这条路虽与官道同一方向,却僻静少人烟,日过午时,赶路的行人本也不多了。

夹杂着尘土的热风从背后吹来,赶驴的汉子一回头,小路前后就他一人一驴,已看不见其他行人的踪迹。

路边荒草陌陌,不是久留之地。

那汉子正要赶驴又行,身后一块石头打来,道旁树丛间陡然窜出一个人影。

不等他看清楚来人,已有一拳挥到眼前,二人你来我往拆了几个来回,赶驴的汉子一脚踢去,就把偷袭之人踹出老远。

“唉呀!哎哟!”尘土中,一个身穿短褐的年轻人倒在地上,哼哼唧唧爬不起来,“邵准,你好狠的心!”

赶驴的汉子上前伸手,“我说是谁不开眼,上来找死。你这厮,许久未见,又讨打了。”

“多时不见甚是想念,谁知你见面便踹窝心脚……”年轻男子从地上爬起来,捧着心肝咳嗽两声,“终究是我错付了。”

“你这厮,出门一年多,也没个消息。恐怕你认不得回去,我一路北来,沿途做了记号,就指望遇上你。”赶驴的汉子瘦瘦高高,一张脸上倒有一半胡子拉碴,叫人看不清本来面目。

“怎地,有什么事,劳动你也出来?”年轻人捡起包袱,蓬蓬拍了两拍,浑身上下灰土扬尘,惹得一旁的汉子满脸嫌弃。

“正要上琬城凑个大热闹,既已遇见了你,少不得,还要陪我走一遭。”邵准赶了驴,又要北行。

“我刚从那城里出来,”年轻人满不想回头,佛诞而已,哪年不一样?不过是百十号人抬个泥胎草塑满城里疯癫,阖城里人都倾巢而出,他反倒觉着没甚意思了,“有什么大热闹……”

正说话间,邵准忽地一把抓来,手指正扣在他腕上,“秦候!你又做了什么好事?”

“噫……”年轻人嘿嘿一笑。

赶驴的汉子劈手一掌拍在他胸口上,秦候倒退两步吐出一口血来。

“登西丸,你吃了几颗?”邵准瞪眼问他。

“三……”秦候咧嘴笑着,又比了两根指头。

邵准黑了脸,“出门之前,反复交待于你,半年之内,药不过三丸,否则积药成毒,神仙也难救。”

“你给我四丸,就吃了两回,还算听话否。”秦候一笑。

“半年之内?”

见那人盯着他,臭了一张脸,“不出五个月——”秦候抬头,努力想想,“去年,看梅花时,被个老秃贼打个半死,吃了一回。”

“前数日,遇到两个古怪丫头,又吃了一丸……”

“你这里有什么解毒灵药,快些拿来。”秦候上前就要揭开驴背上的旧木箱子翻找,“既要我与你同上琬城,还需请我去东市喝酒才是。”

邵准一把抓住他受伤的手,见那胡乱包裹的布条外五指变色,抖个不停,“看看你这模样,还能喝酒?”

“废了也喝!”秦候笑道,“本想着怕是悬了,遇到你,看来,我还有几分运气。”

由琬城回去涂州,一路上再不耽搁也要十天半个月——拖到那时,他这手,可能当真要坏了。

“离我箱子远些!”邵准一巴掌拍开秦候,从怀里摸出只小药瓶来,倒一粒药丸递给他。

“再是什么毒,总要知晓来龙去脉……哪里立时就有现成?”说着,又看了秦候一眼,“登西丸虽号能解世间百毒,却也是人间至毒。”

“我就晓得,你总能捅下补不回的娄子。”若非如此,当初也不会给他这样极端的东西保命。

“酒是休想了,要解毒,先陪我走一趟。”邵准牵了驴,重新上路。

秦候只得朝肩头搭了包袱跟他一道。

“家里可好?”

“各个都好,你倒不必着急回去。”说话间,邵准脸色更黑了几分。

“我原不急,反正也出来这么久了——有你在,多盘桓数月又何妨。”

说话间,崎出的小路一转,前方道路渐渐开阔,二人一驴,又朝着直通琬城的坦途官道上走去。

三月还剩下两天的时候,琬城下起了小雨。

回到裘府,晴微院里姑娘丫鬟们的日子,便和没出府时一般无二了。

院中养了三只鸟,两缸鲤鱼,一溜边的花草……早起时,姝白喂鸟喂鱼都得伺弄半天。

裘家四姑娘针指功夫寻常,写字、作画、弹琴,统统都是不甚爱的。

姝白记得自家姑娘常说,自己没那天赋,作诗总少了点什么……嗯,缺些神韵。

近日,天气不好,不宜抚琴。

阴雨连绵,姑娘困在屋里,时而翻看几页闲书,顷刻便能犯困。

午饭罢,从大娘子处回了院子,一歇睡个午觉,再喝茶吃会儿点心,不觉又到下午。

与三姑娘闲坐半日,围一会儿棋、聊一会儿闲篇……

眼睛一睁一闭,一天就过去了。

直到这一日,四姑娘上大娘子处请安,回来就上屋里歪倒,吃喝也哄不好。

晴微院的氛围就此变得有些古怪。

姝白问星屏,星屏推说不知。

她一向口风甚紧。

姝白再去问意欢。

“人啊,还是活成你这般没心肝的模样最好。”难得焉头耷脑的意欢说,怕是再往后,她们就要去涂州了。

“涂州?”姝白愣了愣,想了半天,也没想清楚到底地处哪方。

照意欢说来,那恐怕是她们在这四方小院里,想破头也想不出的遥远所在。

大家府院,人多口杂的好处——不出两日,裘府里的下人间很快有了传言,四姑娘的婚事已定,定给了东南涂州的封氏。

下人们都说,涂州那地方,地处东南,十分偏僻,距离琬城还有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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