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连绵细雨的扬州,终是放了晴,阳光格外灿烂,恍若细细碎碎的琉璃一般,撒在地上,透着晶莹的亮光。柳絮纷飞,桃花满枝,鲜花的芬芳在澄澈的风中荡漾。柔细粉红的花瓣随风优雅地飘舞,连清风似乎也被染成粉色的了,柔柔地抚过千家万户。柳絮在空中飘散,飞舞着独特的舞步。
清雅别致的院中放了张软塌,叶知秋躺在上面,懒懒地晒着久违的阳光。
“主子,喝药了。”
“先搁着吧。”一听到这个声音,叶知秋的眉就不经意的蹙了起来,对着端药侍女指了指一边的桌子,示意她将药放在那里。
“二公子叮嘱奴婢,一定要看着您喝下了........”
叶若尘一进院中,留意到她的表情,轻轻扬起了嘴角,“我来,你退下吧。”顺手接过了那碗药,递到了叶知秋面前,“就知道你没那么听话,不好好喝药,病如何能好?”语气中充满了拿她没办法的无奈。
“现在……有些烫……我等凉了些再喝........”她的声音没几分底气。
“是吗?我觉得刚刚好.........我喂你?”叶若尘舀了一勺药,作势要往她嘴里送去。
“别别别......我喝还不行吗........你怎么也学会了娘灌药这招..........”叶知秋说完,有些愣神,索性伸手接过汤药,闭眼一饮而尽。
“苦...........”白皙明艳的小脸皱成一团,苦味直冲口鼻。
“张嘴..........”叶若尘喂了她一口,不知何物的吃食。
她动齿嚼下,一丝甜味儿在口腔蔓延,冲淡了汤药的苦味。
“糖炒栗子!再来一粒.......”叶若尘又剥了一粒放入她口中,只觉入口即化,唇齿留香,香甜的滋味让她的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你越来越像娘亲了..........”
“不是该姐姐照顾弟弟吗?为何我感觉......你是越来越像小孩子了。以后若是我也不在你身边,你可.........”
“你怎会不在我身边!”叶知秋直起身子,凝视着叶若尘的眼睛,正色道:“答应了爹和娘,我们要互相照顾,互相扶持一辈子。你别想以后娶了媳妇儿就能撇开我!”
如果可以,她不想失去这种温暖的感觉……永远也不想……
叶若尘垂下眼眸,手中剥着炒栗子,“我今日要出门办点事,你好好用饭,吃药......”
“噗.....我又不是小孩子,啰嗦........”叶知秋好笑,随即觉得有些异样,“你是不是又要去和那些富贾公子喝花酒?!”
叶若尘以前对烟花之地从不涉足,可来了扬州后,却经常和一些富商官员之子,一起喝花酒,寻欢作乐。叶知秋起初气的两眼冒烟,责骂禁足也不管用。后来她想:他去喝花酒,也许和她嗜睡一般,都只是为了麻痹自己,逃避现实。
“唉.........”她语重心长地叹了口长气。
“不是,你别担心了。吃你的糖栗子吧!”叶若尘瞪着她,把剥好的栗子塞她嘴里,堵住她的嘴。而后扬长而去。
“不许去喝花酒!!!”
一炷香后,一黑影悄无声息翻墙落入院中。
“主子,二公子出了城。”
“什么?!他出城做什么?”叶知秋惊呼出声,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今日,叶若尘出门前还特意跟她说一声,恐怕事情不简单。好在她一直以来,派影卫暗中保护叶若尘。从未被他发现,今日,派上了用场。
“属下不知,不过..........”
“说!”
“皇上南巡,昨日刚至金陵。二公子许是听说:骠骑大将军也在南巡之列。会不会是二公子知道了?”
这两年,叶知秋一直在调查两年前勾结北燕,派出杀手的幕后黑手。也渐渐查出一些事情,幕后都指向同一人:当今皇上的外祖父,林光耀。
可骠骑大将军身在高位,又一直在皇城天子脚下,刺杀一事,谈何容易?
叶知秋不敢告诉叶若尘,就是怕他少年心性,血气方刚容易冲动做傻事,没成想竟还是让他知道了。
“他是去送死!拦下他!”叶知秋心中懊恼,不知何时泄露的消息,急忙起身往外走,“牵马来,我也去!”
“主子,您的身子.........”
“我不去,他怎么肯随你们回来。牵马,出发!”
叶知秋在边境长大,少时顽劣好动,习得一身好马术。但久养闺中,又与影卫同行,未免有些落伍。连续几日的大雨之后,山路旁冒出簇簇绿色的青苔,路边苍翠的松树偶尔撒下一片片密密的阴影,她有些晕眩,后背冷汗连连,却不敢马虎大意,提起十二分精神目视前方,策马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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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巡的船只沿着大运河一路南下,直至金陵。
两年前,江北城战乱的消息传到皇城,赵思灼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叶安夫妇殉国,一双儿女不知所踪。他不相信,像发了疯一样,御驾亲征,带着大军和粮草去了江北。可皇城距江北千里之遥,再快马加鞭,等他到时,也只见到满地废墟的江北城,和叶安夫妇的尸身。
叶睿广虽拼死守住了江北城,但受不了独子儿媳双双殉国,孙子孙女又失踪的打击,万念俱灰,一蹶不振,将虎符军权交还了皇帝,解甲归田,回了清河老家,安心养伤,颐养天年。
从那之后,赵思灼就一直在南周境内巡视,宣告天下:新皇亲政,巡查全国,顺听民意。太后与众臣商量另立新后,被皇上一一驳回,推后再议。但已册封的嫔妃,旨意已下,无法更改。因中宫之位空缺,未举行国婚,便一律从简,入了宫。
夜色朦胧,窗外几簇月光泼洒进屋子里,赵思灼立在窗前,不知为什么,他这几日总觉心神不宁,像即将有要事发生。
就在他沉思,想着: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一日没有找到她的尸身,他就不放弃。
“来人啊,有刺客!保护皇上!”
“保护皇上!”
院外一阵混乱嘈杂声响起。
赵思灼皱眉,吩咐屋外的守卫,“去看看。”
他倒要看看:谁竟敢如此胆大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