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松从我手中接走莲蓬,把那盘剥好的莲子塞到我的手里,朝我一直使眼色。
我不是不明白,眼下八成是怕我看见他的病容,告诉旁人,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说成我赵国太傅大人沉疴难返,赵国又要乱了。
但苏行非不要我进去,我又不能把门砸开。
只好跟着亦松出去。
走到门口,我问亦松,“老师的病怎么样了,他以前身子虽差,却也不是气一气,就变成这个样子。”
亦松苦着脸道“从上书房回来的时候原本也就是心肺不畅,结果老先生来了封信,不知道说什么,太傅大人这些天一直在重新编写南川散记里被您烧了的那两本,夜里许是感了风寒,就成这样了。”
我脑袋里轰隆一声响,苏行是那老头的亲传弟子,当年让苏行编纂一番,底稿早被烧了。苏行的这一套南川散记至今也是一套孤本。
他若要重新写,就相当于有人把这占地千里的忘忧阁全部推翻,还烧了图纸,让苏行空手去造。
我万分后悔,又想去见老师。
亦松却把着门道“殿下回去吧,我刚刚听着静心湾那边好热闹,怕是有人来寻你了。听说今天是大皇子妃办的茶话会,还没来的及问你是怎么掉入水中的。”
他话虽这样说,却不见半点好奇,我刚来时不问,现在才问,想来是下逐客令了。
我便也随意敷衍道“嗐,我上船的时候,正撞上一只野猫,被它吓了一跳,不留神就栽进水里了。”
亦松笑嘻嘻站在门中中央,“听说谨贵妃娘娘以前养过猫,还是伴殿下一起长大,殿下怎的还怕猫?”
一想到慕云城那张脸,我更为气愤,义愤填膺道“你不知道,我遇到的那只猫啊,奇丑无比,性格古怪,它还要杀我,简直就是怪物。”
“夜晚这边倒是有些野猫,殿下小心些。”
我嚼着亦松递过来的白果,慢慢朝着荷塘上的曲桥走去,嘴里哼着小歌,“我赠师父以莲蓬,师父还我以莲子……”
歌声未完,一冰凉物什贴着我的脖颈滑入,湿滑的触感,带着盛夏的水汽,让手中的盘子啪嗒坠在地上。
雪白的莲子骨碌碌滚走,我瞬间僵硬起来。
是蛇吗?
多年前的恐惧再次沿着脊背爬上来,直入头皮。
“流月……你,你放肆……”我挣扎着向后踹了一脚,一个人影迅速闪过。
“流月?不是一只野猫吗?长的奇丑,性格古怪,还是怪物?”那清冷的声音透过夏日的,仿佛千年寒冰。
我额头的冷汗簌簌冒出,一簇簇颜色洁白的梅花却惊现眼前,妥帖着绣在一袭暗色紫袍袍角,并渐渐向领口。慕云城举着一只清碧莲蓬,徐徐走到我的面前。
“你……你哭了?”
我抹了一把面颊,大声反驳“你才哭了,你全家都哭了。”
“你怕莲蓬?”慕云城声音里满是不敢相信。
我一掌拍下他手中的莲蓬,只觉内心无比委屈,“你才怕莲蓬,你全家都怕莲蓬。”
慕云城“……”
他突然挪近了一步,吓的我迅速后退,“我错了,我错了,还以为是蛇。”
“那个叫流月的人用蛇吓唬过你?”他弯腰重新将那只莲蓬捡起。
我下意识又退了一步。